早安大明 - 第895章 久违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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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5章 久违的魂魄
    对于许多人来说,情义就是个多余的玩意儿。
    他们自诩勘破了人情冷暖,勘破了所谓的情义,那玩意儿不敌胸脯半斤,谁和他们提情义,只会换来嘲笑。
    夜色降临。
    李恬在等着。
    一桌子的饭菜都冷了,油脂凝固在菜肴表面,看着就像是覆盖了一层白霜。
    乳娘抱着孩子在边上哄着,黄烟儿在乳娘的身后带着敌意的看着如雨。
    娇娇柔柔的如雨禀告道:“……夏公说,今日就算是守到半夜,他也会守到伯爷出关。至于娘子关切的事儿,夏公说,如今京师舆论转向,那些权贵惶惶不安,娘子只管放心。”
    李恬点头,“外面舆论如何了?”
    黄烟儿看了如雨一眼,抢话:“娘子,先前我去问了,外界如今都说那些权贵无耻,伯爷是为民除害。”
    李恬想到了自家男人说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不禁笑了,“那他还纠结什么?”
    ……
    “这个小子啊!还在纠结什么呢?”夏言在前院负手看着冷清的月色。
    徐渭和胡宗宪都饿了,但夏言不吃,二人也只好一起忍着。
    唐顺之却不在乎这个,去厨房要了一碗汤面,外加一个馒头,在旁边吃的很是香甜。
    徐渭有些好奇,“据我所知,荆川先生家境不错,为何自苦呢?”
    唐顺之细嚼慢咽,把食物咽下后,说:“外物只会让人迷乱,平添牵挂与羁绊。”
    “可人总得吃喝拉撒不是,再有,为何有美味不吃,有华服不穿,有大床不躺,偏生要去吃粗粝的食物,布衣芒鞋,冬盖薄被……”
    在徐渭看来,人生就该及时行乐才是。
    苦行僧般的生活,那是自虐。
    唐顺之莞尔,“当初我辞官后曾有一阵子颇为郁郁,便去了道观暂居。每日清汤寡水,刚开始我颇为不适。可渐渐却发现,当你认真去享用那些粗粝清淡的食物时,才发现原来食物的本味是如此美味。那些加了无数调料的所谓美食,不过是哄人舌头罢了。”
    “美味?”
    “要不你试试?”
    唐顺之撕了半个馒头给徐渭,“要慢慢咀嚼,你便能尝到真正的麦香。”
    徐渭接过吃了一口,缓缓咀嚼着。
    “如何?”唐顺之就像是个想度化世人的高僧。
    徐渭摇头,“寡淡无味,若是来点辣酱就好了。”
    唐顺之莞尔,低头继续吃自己的面条。
    他不是苦行僧,只是从平凡和平淡中体会到了人生的真味。
    “不知伯爷如何了。”徐渭咽下食物,觉得越发饿了。
    ……
    男人排遣烦恼的方式多种多样,后世人要么打游戏,要么刷短视频,要么就和几个好友去玩什么密室逃脱……
    蒋庆之久在南美,在国内没好友。有烦恼时,唯一的派遣方法便是喝酒。
    刚开始他去酒吧,但时日长了,酒吧的环境令他颇为不喜,太吵了。而且人来人往,哪怕是坐在角落里,依旧让他不爽。
    于是便提着一兜子啤酒在公园里寻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静静的喝着。
    喝的醺醺然,烦恼似乎也没了,回家,睡觉。
    可第二日,烦恼却如期而至,而且更难派遣。
    这就是个恶性循环。
    “举杯浇愁愁更愁!”
    蒋庆之越喝越清醒。
    他在思索自己该用什么态度去直面新政,直面这个大明。
    徐渭、胡宗宪、张居正、夏言,包括道爷都希望他能杀伐果断,能舍弃那些前世带来的‘毛病’
    夏言没说的话蒋庆之都知晓。
    ——你是新政的首领,你的一言一行会影响新政,进而给每个追随你的人,以及支持新政的人带来巨大变化。
    这个大明,以及支持新政的人,他们的命运就在你的手中。
    要狠啊!小子!
    蒋庆之想到了商鞅。
    那位才是真正的狠人。
    下手狠辣,言出必践,令秦国权贵们噤若寒蝉。若非后台老板驾崩了,商鞅依旧能令他们不敢越雷池一步。
    该狠吗?
    杀伐果断!
    “谁挡住路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蒋庆之眯着眼,看着冷清夜色,突然打个哆嗦。
    “我能做到。”
    他想到了前世在南美的经历。
    在南美,他带着麾下和政府军打打停停,和手下勾心斗角……但凡对他有威胁的,能弄死就不会留活口。
    回到国内后,他把杀伐之气一收,就像是个乡巴佬般的,整日四处旅游,好奇的像是个孩子。
    为何?
    蒋庆之觉得自己找到了症结所在。
    他眯着眼,不知过了多久,突然笑了。
    “那是因为,我感到了心安!”
    “在国内,我心安!”
    “为何心安?”
    “只因周围的人都是一个肤色,都是一个语言。触目之处,都是我熟悉的文字。那些美食,那些习惯,那些粗话,那些……”
    蒋庆之仰头看着苍穹,眼中有由衷的欢喜之色,仿佛是找到了自己丢失许久的魂魄,“那是我的魂!”
    蒋庆之放声大笑,那种如释重负,不,就像是在一条长长的幽暗隧洞中行走了许久,突然伸手遮住眼睛。
    他看到了前方的光明。
    “哈哈哈哈!”
    “少爷,你好了?”门外传来了孙重楼欢喜的声音,从蒋庆之进了禁地开始,孙重楼就自发守在门外,哪怕是夏言派人来传话,也只能由他转达。
    “好了。”
    蒋庆之撑着工作台站起来,微笑看着夜空,“我为何心慈手软?便是因为,这个大明也是我的魂!”
    “这不是心慈手软,而是……有所为,有所不为!”
    “我为何要改变自己?”
    “我便是我!”
    “该让别人去改变自己,以适应我!”
    蒋庆之拿起酒壶,猛地仰头就喝。
    酒水淋漓顺着下巴滴落,落在了鞋面上。
    换做是以往,蒋庆之会下意识的想着鞋面脏了,以及我这样喝酒是否会被人视为嗜酒的酒鬼?
    可这一刻他却把那一切抛之脑后。
    我便是我!
    我心如明月,随心而动。
    外界与我何干?
    我秉承内心深处的声音,秉承自我的意志活着。我想吃饭就吃饭,我想大口吃就大口吃,为何要担心别人说我没吃相?
    我想大笑就笑,看不惯就开口,见到不平就出手……
    我为何要瞻前顾后?
    那些前,那些后是谁定下的规矩?
    那不是规矩,而是牢笼。
    唐顺之说,天地之间是一个大囚笼,肉躯是一个小囚笼。
    天地这个大囚笼困住了万物,肉躯这个小囚笼困住的是人的魂魄!
    蒋庆之把酒壶掷在地上,眯眼看着夜空,仿佛看到无数链条密布。
    每一根链条便是一条规则,无数规则之链纵横天地间,触目皆是。这些规则之链困住了万物,困住了人……
    你必须这样,你必须那样……
    从记事开始,就有无数规则在等着他。
    你必须要好好学习,必须要名列前茅,必须要聪明懂礼貌,必须要谦让,必须要无条件听从师长的话……
    庆之,这样不行!
    庆之,那样不行……
    无数不行,就是规则之链。
    让一个无邪的魂魄变成了傀儡,变成了一个戏子。在这个囚笼中演绎着自己的人生剧本。
    “我去尼玛的!”
    蒋庆之哈哈大笑,走到门边,开门,门外是孙重楼那张狂喜的脸。
    “少爷,他们说你……”
    话没说完,他就被蒋庆之抱住了。
    “小子,谢谢!”蒋庆之拍拍孙重楼的脊背,松开手,看着他笑道:“喜欢谁?去追她!”
    “啊!”孙重楼愕然,“少爷,你变了。”
    “哦!”蒋庆之退后一步,让他更好看清自己。“你觉着,是好是坏?”
    孙重楼挠挠头。“以前你……我不知该如何说,你如今就像是……丢了什么东西。”
    “是枷锁啊!小子!”蒋庆之笑道,“你还没回答我,喜欢谁?”
    “喜欢什么?”
    “女人啊!”
    “女人……很麻烦的。”
    “也很有趣。”
    “我……我不知。”
    “那你喜欢和谁待在一块?”
    “少爷啊!”
    “我打!”
    蒋庆之作势要踢,就在孙重楼准备挨一脚时,却收腿捧腹大笑,“哄你的,小子。我说的是女人。”
    孙重楼歪着脑袋,认真想了想,“好像是……颜。”
    蒋庆之愕然,“不是窦珈蓝?”
    孙重楼摇头,蒋庆之问:“那你为何与她这般亲密?”
    小子,莫非是见异思迁?
    孙重楼瞪大眼睛,“那是兄弟。”
    呃!
    蒋庆之眨巴了一下眼睛,“被你打败了。”
    “伯爷!”
    娇娇柔柔的如雨来了,“娘子在等着您用饭。”
    “告诉她先吃,别等了。我去一趟前院。”蒋庆之说。
    “是。”如雨看了蒋庆之一眼,回去禀告。
    “夫君看着如何?”李恬问道。
    “看着……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
    如雨的直觉是她在国公府立足的本钱,到了伯府后,她靠着直觉在后院很快打开了局面。
    “那就好。”李恬欢喜的伸手,接过孩子,笑道:“大鹏,雨过天晴了。”
    夏言正在院子里踱步,越走越快。
    徐渭和胡宗宪大眼瞪小眼,唐顺之正在站桩……
    “吃了吗?”
    瞬间,夏言止步,饥肠辘辘之下差点一个扑街。
    徐渭霍然起身。
    胡宗宪蹲的腿麻了,一下没起来,一屁墩坐在地上。
    唐顺之的桩功瞬间崩塌……
    蒋庆之就站在月色下。
    笑道:“久违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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