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大明 - 第986章 帝王心,身败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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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6章 帝王心,身败名裂
    永寿宫中,气氛有些怪异。
    严嵩笑的慈悲,道爷云淡风轻,唯有徐阶在那里神色惨然。
    但很快,徐阶就恢复了平静。
    有点意思……道爷眯着眼,“松江府大局已定,剩下的不过是跳梁小丑,不堪庆之一击。”
    徐氏低头了,黄氏低头了,松江府的两大豪强率先低头,剩下的都是小虾米。
    朱希忠从嘉靖帝的话中听到了血腥味儿,他知晓,蒋庆之随后必然会用雷霆手段。
    “松江府一下,随后便向周遭展开。”道爷也不怕徐阶外泄蒋庆之的谋划,“南京那边,魏国公正牵头清理田亩。”
    松江府打开了局面,南京那边就好做了。
    由此!
    这盘棋就活了。
    嘉靖帝难得露出了喜色,随后赏赐了近臣们一人一卷道书。
    告退后,严嵩率先走到殿外,他止步,等徐阶出来,故作关切的问:“徐阁老这是身子不适?”
    徐阶看了他一眼,看到的是冷意,以及期待。
    ——向老夫低头,那么,这事儿老夫出手为你遮掩。
    严嵩不怕陛下猜忌?
    徐阶此刻心乱如麻,但随即明白了,严嵩这是揣摩圣意,替嘉靖帝招揽他。
    做陛下的忠犬吧!
    和俺老严一起,做陛下的哼哈二将吧!
    俺们从此就是一家人。
    不过我严嵩是正大光明的陛下忠犬,而你徐阶是陛下在儒家的奸细。
    这是个极有诱惑力的条件。
    只需向道爷低头,徐阶就能保住自己的名声。
    可以后呢?
    当道爷需要他徐阶出手对付儒家时,他何去何从?
    出手,恍然大悟的儒家众人会把他视为叛徒,超越蒋庆之,成为儒家的头号死敌。
    从此他徐阶唯一的一条路就是依附嘉靖帝,做帝王忠犬,做新政的拥趸。
    儒家笔如刀,此后他徐阶将会遗臭万年。
    一边是利,救命稻草的利。
    一边是名,遗臭万年的名。
    徐阶内心挣扎,严嵩好整以暇的揉揉小腹。
    哎!
    昨夜拉的太厉害,此刻饿的直抽抽。
    回去弄些东西垫吧垫吧,对了,好像上次家中厨子弄了个煎豆腐,味儿不错……
    “徐某的身子,好得很!”
    严嵩的笑容凝固了一瞬,他看着神色平静的徐阶,微笑道:“不悔?”
    到了他们二人这等地位,其实这话问的多余……他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决定都是靠着自己大半生的阅历背景做出的,怎会轻率?
    徐阶说:“多谢元辅好意。”
    严嵩叹息,“你不悔就好。那么,这条路,走好。”
    这几乎便是开战的信号。
    ——你既然不肯低头,就休怪老夫出手。
    朱希忠在后面看热闹,挑眉道:“元辅,可要朱某帮忙。”
    徐阶回头看了他一眼,朱希忠笑了笑。“徐阁老前此捅了我一刀,我记着呢!今日正好……国公府有些传话的心得,元辅,可要联手?”
    朱希忠有仇报仇,恩怨分明。
    严嵩却不愿他掺合,“多谢,不过不必了。”
    这事儿,我严党一力承当。
    道爷说出那番话,便是给他严嵩的一个谜题。
    谜底简单:把消息,透出去!
    让徐阶身败名裂!
    回到值房,严嵩把事儿告知了严世蕃,看到儿子的脸一下铁青,便问:“怎地,不妥?”
    “妥,如何不妥。”严世蕃轻声道:“爹,陛下往日对徐阶颇为亲切,这些年他利用徐阶来制衡咱们,看似重用此人。可转瞬却一巴掌把徐阶抽了个半死。爹,陛下一直未曾忘记那些年的恩怨。爹,陛下隐忍的令我心悸不安。”
    能隐忍数十年,瞒过了所有人。
    严世蕃下意识的延伸了一下想法,“若是陛下对咱们不满,只是在隐忍……”
    一旦觉得严党没了用处,觉得严嵩父子再无利用价值……
    严嵩父子相对一视,严嵩苦笑,“帝王心思难测,东楼你自诩能猜到陛下的想法,今日可知晓错了?”
    严世蕃摇头,“帝王心呐!”
    “我父子只需对陛下忠心耿耿,其它的无需担心。”严嵩说:“东楼,把你那些小心思收起来。哎!你这孩子桀骜,自命不凡。那徐璠不也如此?不过那是小聪明,被蒋庆之玩弄于股掌之间,就如同是耍猴儿。你啊!莫要学他。”
    严世蕃冷笑,“那徐璠不过是纨绔罢了,也配和我比?”
    他代父理政,堪称是秉政大明,一时间的畏惧和担忧,不过片刻就抛之脑后。
    “蒋庆之在松江府打开了局面,随后南边可就热闹了。那些人不会坐以待毙,爹,咱们……”
    看着严世蕃跃跃欲试的模样,严嵩叹息:“以陛下的聪明,本可悄然把消息递给为父,让为父对付徐阶,他继续看热闹,耍猴。可陛下今日为何当着徐阶的面儿说了此事?”
    “泄愤!”
    “此其一。”严嵩说:“陛下顺势在敲打咱们。”
    “莫要学徐阶?”
    “嗯!”
    严世蕃闭上眼,“可陛下老了。”
    “老?”严嵩摇头,“为父更老。”他意味深长的道:“东楼,天下人皆知你代父理政,可终究名不正言不顺,为父若是去了,你何去何从?出了政事堂,你难道能甘心?”
    严嵩太了解儿子了,知晓一旦自己去后,被赶出政事堂的严世蕃必然会不甘心。
    “徐璠便是不甘心,故而不肯低头。若非徐阶主动出手,东楼,此刻徐氏已然被蒋庆之一巴掌拍死在松江府。这,便是你的前车之鉴。”
    严世蕃没好气的道:“爹,我知晓了。当下最要紧的是对付徐阶。消息此刻就发出去?”
    严嵩叹息看着他,良久点头,“马上着手。”老元辅眼中多了厉色,“老夫要看到徐阶身败名裂!”
    徐阶就在值房里呆呆坐着。
    外界开始沸腾了。
    消息先是在直庐传开。
    “徐阁老竟然主动申报了?”
    “对,他主动把家中田亩人口递给了长威伯。”
    “徐阁老果然是……深明大义呐!”
    徐阶听到了深明大义这个词,眼皮跳了一下。
    “阁老!”
    随从在外面敲门。
    徐阶没有出声,敲门延续了一阵子,他才干咳道:“何事?”
    一开口,徐阶就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
    嘶哑的不像话。
    门开,随从先看了房梁一眼。
    没绳子,再低头,徐阶好端端的坐在那里。
    随从回首关门,随后近前,面色惨淡,“阁老,外面都传开了。说阁老主动申报了田地人口,深明大义。”
    “嗯!”
    “阁老,蒋庆之这个小人……当揭穿他的真面目。”
    “不是他。”
    “那是谁?”
    “陛下!”
    随从:“……”
    “老夫看错了陛下,不,老夫被陛下多年隐忍麻痹了,若早知晓陛下对老夫一直有敌意,老夫何至于会主动申报……这都是命!”
    徐阶突然笑了起来,“这也是因果。当初有人说老夫能承袭杨廷和的衣钵,领袖士林与朝堂。当年杨廷和压制陛下,这是种因,今日老夫接下了这份报复,便是果。果报不爽,果报不爽,哈哈哈哈!”
    笑声爽朗。
    外面那些官吏面面相觑。
    “徐阁老疯了?”
    “不会,故作镇定罢了。”
    消息瞬息就传疯了。
    张居正在值房里看文书。
    新政牵涉到方方面面,各部关于新政的事儿都会汇总到蒋庆之这里。蒋庆之人不在,张居正这位首席大秘就是一个过滤器。
    文书不少,张居正一一看了,按照轻重缓急以及事项归类。
    若是有重大事儿,按照蒋庆之的交代,马上向朱希忠禀告,随后把消息传到新安巷。
    夏言坐镇新安巷掌总,如今隐隐有新政幕僚长的味儿。
    胡宗宪局中协调。
    唐顺之不时来帮把手。
    这个权力构架看似势单力薄,可你得看看是什么人。
    前首辅夏言,秉政大明多年,曾和道爷抗衡的存在。
    胡宗宪,被严党某位有识之士称之为遗珠,看似不显山露水,可居中协调的能力之强,让蒋庆之无后顾之忧。
    唐顺之就更不用说了,多少人想举荐他出仕,据闻陆炳为了招募他,说只要你唐顺之开口,我陆炳言听计从。
    在蒋庆之走后,夏言是大帅,稳居中军帐。胡宗宪是大将,唐顺之是军师,而我呢?
    张居正想了想,“是……先锋?”
    他自嘲一笑,“好像也不错。”
    理好了今日的文书后,张居正伸个懒腰,开门走出去。
    阳光明媚,让张居正不禁心情大好。
    “张主事。”一个时常给蒋庆之值房送文书的小吏过来,“听说了吗?那位……”,小吏指指徐阶的值房,“那位主动申报了。”
    “嗯?”张居正一怔,“徐阁老?”
    小吏一脸‘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笑意,“都传疯了,说徐阁老给了长威伯书信,主动申报家中田地人口。这人呐!果然是……识大体,知大局。”
    小吏的脸兴奋的潮红,张居正心中巨震,想着此事会造成的影响。
    朱希忠出来,冲着他招手,“叔大。”
    张居正过去,“国公。”
    朱希忠说:“今日会很热闹,这事儿严嵩接下了,咱们别插手。你令人告之新安巷,看热闹就是了。”
    张居正瞬间领悟,“是陛下!”
    朱希忠拍拍他的肩膀,“果然是庆之看重的大才。”
    吱呀!
    门开。
    徐阶走了出来。
    面色如常。
    那些官吏停止了议论。
    沉默。
    徐阶在注视之下缓缓而行。
    步履从容。
    “老狗!”
    咒骂声从人群中传出来。
    “叛徒!”
    “伪君子!”
    徐阶神色平静,嘴角翘起,仿佛在嘲笑着谁。
    他脚下就平稳。
    不疾不徐。
    微风吹过,一片去年的枯叶被吹落枝头。
    秋冬春,三个季节的风吹日晒,风一吹,枯叶撕裂。
    但依旧倔强的打着旋,不疾不徐的飘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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