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大明 - 第1037章 一家人吗
第1037章 一家人吗
为了争夺那个位置,皇室内部同室操戈的事儿屡见不鲜。
而且,几乎每朝每代都有这等事儿发生。
前汉,从汉高祖开始,太子刘盈,吕氏,戚夫人……
前唐就更不消说了,玄武门之变,李隆基发动宫变,马嵬坡之变……
哪怕是前宋,也有烛光斧影的故事在悄然流传。
大明开国没多久,就发生了靖难之役,这是开端。
随后是夺门之变。
英宗复辟。
权力甘美,以至于让人泯灭亲情,泯灭人性。
道爷重情,算是个异数。可惜先太子去得早,以至于许多人说他没福。
裕王孤苦伶仃,就占了个长子的名分。卢靖妃执掌后宫,卢氏在宫外遥遥呼应。景王深得道爷宠爱……
道爷不喜裕王!
这是公论。
按理,景王就该顺势而为。
裕王就该奋起反击。
殿内默然着。
黄锦低着头,想着宫中最近的舆论和暗流。
景王南下,这是一次自爆之旅。
一旦他得罪了南方士大夫们,夺嫡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
“娘娘。”
宫中无岁月,卢靖妃看着依旧是那个模样,仿佛不会衰老,她拿着文书抬头,“何事?”
陈燕拿着一封书信,面色凝重的进来。“是殿下的书信。”
“给我。”
卢靖妃接过书信,打开后,景王熟悉的笔迹映入眼里。
在信中景王说了南下一路的风土人情,但却对卢靖妃最关心的局势只字不提,更遑论自己的事儿。
卢靖妃放下书信,揉揉眉心,苦笑道:“那个逆子,他知晓我担心什么,却只字不提。”
陈燕说,“娘娘,最近外面的言论对殿下不利。那些人说殿下跟随长威伯南下,这是要割儒家的肉。”
“儒家,庞然大物也!”卢靖妃幽幽的道:“此次我也不知……为何陛下答应让老四南下跟随长威伯。难道,他下了决心吗?”
陈燕说,“娘娘,若是如此,大事可不妙……要不,去试探一番?”
陈燕这等女官和卢靖妃、景王是荣辱与共的关系,所以,她急切的看着卢靖妃,“娘娘,此等时候万万不可犹豫啊!一旦大局定了,再想翻身……绝无可能。”
一个内侍低声道:“娘娘,宫中人都在说,长威伯站队了,选了裕王。”
“裕王去北征,赢得美名。老四南下,这是去得罪人。”
卢靖妃眼中有痛苦之色,内心挣扎着。
“娘娘,陛下来了。”
“如此也好。”卢靖妃叹道。
她起身出殿。
道爷带着几个内侍缓缓走来。
一个嫔妃站在路旁,含羞带怯的对道爷福身,“见过陛下,陛下……清减了。”
道爷看都不看她一眼,见卢靖妃出迎,便微微颔首。
卢靖妃看了那个嫔妃一眼,眼中第一次少了讥诮之色。
对于卢靖妃来说,权力只是让自己不寂寞的一个工具,而她全部心神都放在了景王身上。
一旦景王夺嫡失败,就只能去封地就藩。
从此母子相隔,再无见面的机会。
——藩王无旨意不得擅离封地。
说起来帝王和藩王之间的关系早些时候没那么僵硬,事儿的改变发生在武宗时期。
宁王谋反,把帝王和藩王之间的关系彻底引爆了。
前汉时有七国之乱,前晋藩王也闹出八王之乱,为后来异族大举南下埋下的祸根。
从此,君臣对藩王态度大变。加上有当年成祖皇帝以藩王之身逆袭成功的案例在,于是,把藩王当做是猪豢养着就成了君臣的共识。
只是想想自己的儿子以后会成为一头被豢养的猪,卢靖妃就心痛如绞。
道爷和蒋庆之一直未曾表态和站队,这让卢靖妃心态平和了许多。
既然如此,那就再看看吧!
就这样,两个皇子之间形成了一个平衡,直至裕王北上,景王南下打破了这个平衡。
“见过陛下。”
“嗯!”
道爷进了殿内,坐下后,缓缓说:“担心了?”
“臣妾……”卢靖妃苦笑,“刚接到了老四的书信,满纸都是南国风情。”
“朕也接到了。”景王的书信同时来了好几封,道爷和卢靖妃,甚至还有裕王和妹妹长乐。
“庆之此次南下之行有惊无险,如今他到了杭州,书信中颇为不乐观。”道爷沉声道:“浙江官员多平庸,官兵糜烂,水师……更是一滩烂泥。倭寇虎视眈眈……这个局面不好破。有文官掣肘,有将领贪婪,居心叵测……”
道爷往日从不和卢靖妃说这些外朝的事儿,今日却滔滔不绝。
卢靖妃含笑听着,可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的陷入到了掌心中。
——陛下这是不好说出自己的决定,所以用这些话来铺陈。
“……庆之出海了,那个瓜娃子,朕就担心他不谙海战。大海无情,一旦有个什么不妥,想逃都没地儿逃。”
道爷叹息,“老四在书信中说……”
卢靖妃的耳朵猛地支棱起来。
“浙江官员不作为是主流,富庶之地尚且如此,可见大明吏治糜烂,已然到了不整治不成的境地。”
这就开始得罪人了。
道爷看了他一眼,“老四有意在得罪那些士大夫。”
“臣妾……知晓。”那个憨儿子啊!你表叔安排你去得罪儒家你就去?
卢靖妃心中难受。
但却不敢表露出来。
“不是庆之的安排。”道爷淡淡的道,卢靖妃猛地抬头,“不是?”
“不是。”道爷摇头,“庆之此次让老四南下,目的是带着他出海,去见世面。他说,让老三从军是历练,可却不能偏颇了,故而此次带着老四去……此次出海,也是征战!”
卢靖妃霍然起身。
不敢置信的看着道爷。
“陛下!”
道爷眸色深邃,仿佛知晓她在想什么,“担心朕会决断?”
卢靖妃坐下,“是。”
“你这个女人,最让朕喜欢的地儿便是坦然,想什么就和朕说什么。不是没脑子,而是有自知之明,知晓瞒不过朕,干脆不琢磨那些念头。”
卢靖妃赧然,“您既然知晓臣妾的担忧,却不肯说。”
让我白白担心。
道爷意味深长的道:“老四在南方主动得罪士大夫。”
是啊!
欢喜的卢靖妃这才想到了此事,重新担忧起来。
“就在方才,老三开口,站了墨家和庆之。”
“这!”卢靖妃想说裕王难道疯了?
在景王得罪了士大夫的大好局面下,裕王此刻最该做的便是不站队啊!
至少你保持沉默!
道爷起身,“方才朕问过他为何,老三说,老四以为自己胆儿大,了不得。我便让他看看,就他那胆儿……差他兄长多了去。”
卢靖妃呆坐在那里。
不知过了多久,她抬起头,“陛下呢?”
陈燕在便是捂嘴笑,“陛下方才见娘娘发怔,便说有事儿,让娘娘继续发呆……”
卢靖妃嗔道:“陛下也会捉弄人!”
陈燕突然正色道:“娘娘,恕奴大胆……”
“你随我多年,有什么话不能说。”卢靖妃笑道。
陈燕说:“陛下今日特地来一趟,特地和娘娘说了这番话……是情义。”
“情义吗?”卢靖妃眸子里多了迷离之色,“我执掌后宫看似风光无限,还有个得宠的儿子……多少人艳羡不已。可内里如何,也只有寥寥数人知晓。权力啊!”
卢靖妃叹息,“那是甘美的毒药,吃着顺嘴顺心,时日长了,那毒性便会深入骨髓,换来的是越发孤寂。高处不胜寒,高处不胜寒……”
“娘娘!”陈燕低声道:“陛下重情呢!”
“陛下重情,老四重情,故意去得罪那些士大夫。没想到……裕王不甘示弱。不甘示弱……这情义……真真切切。”
卢靖妃突然咬牙,眸色复杂的道:“你没觉着就我是个外人吗?”
陈燕一怔,“什么外人?娘娘这话奴却不懂。”
道爷对后宫女人从不假颜色,却特地来劝慰卢靖妃,这不就是一家人吗?
“从陛下到老四,父子三人都重情重义,我却成了那个例外。”卢靖妃突然噗嗤笑了,“陛下方才,竟有些小心翼翼的味儿。”
陈燕一想可不是,方才道爷先铺陈了一堆,这才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这哪里是帝王,分明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丈夫,在得知妻子为了家中事儿烦忧之后,便来小心劝慰。但又担心妻子生气,便小心翼翼的试探了一番,这才说出事儿的原委。
陈燕莞尔,说道:“娘娘,其实裕王如此不易。”
卢靖妃当然知晓,“此后,我这边有的,裕王那边也给一份。”
正该如此……陈燕说:“是。回头奴就交代下去。”
等她走后,卢靖妃坐在那里,良久不动。
盛夏的阳光从殿外经过数次转折反射后,就洒落在她的脚边。
卢靖妃定定地看着那道光,仿佛从亘古看到了当下。
那嘴角微微翘起,仿佛是在笑,又仿佛是在呢喃着什么……
“一家人吗?”
遥远的东南海面上,吐的只剩下半条命的景王对表叔说:
“要不,就把我埋在海外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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