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皇宫:从升级化骨绵掌开始 - 第569章 师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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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9章 师徒
    “什……什么?!”
    远处土丘之后。
    谢无违几乎要将自己的眼珠瞪出眼眶!
    他死死攥紧的拳头瞬间松开,指甲在掌心掐出了深深的月牙印,却浑然不觉。
    前一秒,他还在狂喜的巅峰,仿佛已经触摸到了雄霸师兄许诺的荣光——李雪晴这心腹大患即将化为齑粉!
    他的计划完美收官!
    可下一秒,那神秘高手突然降临,不仅轰飞了那坚不可摧的钢铁怪物,更如同鬼魅般卷走了奄奄一息的李雪晴!
    巨大的变故如同一桶冰水,将他从头浇到脚。
    “完了……全完了……”
    谢无违嘴唇哆嗦着,脸色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计划彻底失控!
    李雪晴没死!
    她被人救走了!
    一个能瞬间击退战傀荒行子的神秘高手!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滔天的祸事!
    一旦李雪晴缓过气来,回到化龙门……想到那毒妇的手段,想到她知晓是自己通风报信……
    谢无违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地笼罩下来!
    就在谢无违心神剧震、方寸大乱之际——
    “轰!!!”
    不远处的大坑中,泥土碎石猛地炸开!
    一道沉重的钢铁身影携带着漫天烟尘,如同从地狱归来的魔神,轰然跃出!
    正是战傀荒行子!
    它那覆盖着赤铜面铠的头颅缓缓转动,两点暗红的幽光穿透弥漫的尘土,死死锁定李雪晴被救走的方向。
    面铠两腮处,那蝎鳌状的铁刺微微开合蠕动,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悸的“咔哒”声。
    它巍峨的身躯依旧挺立如山,除了甲胄上沾染的泥土草屑,竟无半分肉眼可见的损伤!
    那神秘高手的一击,似乎仅仅阻碍了它的杀招,却未能撼动其钢铁之躯的根本。
    片刻之后,暗红的目光微微闪烁。
    它没有选择追击那气息已消失在远方的神秘强者,庞大的身躯猛地一转,带起一阵腥风,如同融入夜色的巨兽。
    在几个沉重的起落后,它便已回到了失魂落魄的谢无违身边。
    “前辈!!”
    谢无违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声音因极度的恐惧和急切而尖锐变调,他扑上前,几乎要抓住荒行子冰冷的臂甲:
    “追!快追上去啊!求您了!”
    “务必杀死李雪晴!绝不能让她活着离开!她若不死,后患无穷啊!”
    “对你,对我,对雄霸师兄的大计,都是天大的威胁!”
    谢无违语无伦次,额头冷汗涔涔。
    他太清楚了,李雪晴在化龙门再失势,那也是高高在上的长老!
    捏死他这样一个普通弟子,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这已不是前途问题,而是生死攸关!
    然而,面对谢无违声嘶力竭的哀求,战傀荒行子如同亘古不化的冰山,沉默矗立。
    赤铜面铠下的暗红目光甚至没有瞥他一眼,仿佛他只是一团无意义的空气。
    它高大的身躯纹丝不动,只有后颈青铜管偶尔逸散出的几缕微弱蒸汽,证明着它内部核心的运转。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凌迟般煎熬着谢无违的神经。
    半晌,他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声音干涩沙哑:
    “前辈……您……您是没有把握对付那个救走她的人吗?”
    “也罢……也罢……”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恐慌和怨怼,认清了现实:
    “那……那我们速速返回化龙岛!面见雄霸师兄!”
    “此事必须立刻禀报,请师兄定夺!”
    他知道,自己已无退路。
    从踏上雄霸这条船开始,他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现在,他唯一的生路,就是尽快回到雄霸身边,祈求师兄的庇护,将所有的危机和盘托出。
    这一次,荒行子终于有了反应。
    它那庞大的身躯微微转向谢无违,暗红的目光似乎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迈开沉重的步伐,朝着化龙岛的方向行去。
    谢无违不敢有丝毫耽搁,如同惊弓之鸟,紧紧跟随在那散发着冰冷气息的钢铁背影之后。
    两人迅速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之中。
    ……
    另一侧。
    银翼侯石丹琴捂着剧痛的胸口,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乌黑的血迹。
    他死死盯着李雪晴消失的方向,以及战傀荒行子离去的巨大身影,浑浊的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心悸和更深的惊涛骇浪。
    “咳……咳咳……”
    他咳出几口血沫,声音沙哑而凝重,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救走那毒妇之人……那……那绝非三品!是……二品!”
    “绝对是二品境界的顶级高手!”
    这个结论让他浑身发冷。
    一个二品高手,为了李雪晴出世,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李雪晴的身份背景,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
    她背后牵扯的势力,恐怕是足以撼动朝堂的存在!
    “一个对朝廷心怀怨怼、又有二品强者撑腰的毒妇……”
    石丹琴越想越是心惊肉跳,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此乃……国之大患啊!”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朝堂的血雨腥风。
    强烈的恐惧和巨大的责任压得他几乎窒息。
    此地绝非久留之地!
    那个神秘的二品高手和恐怖的钢铁怪物随时可能折返!
    “走!快走!”
    石丹琴强提一口气,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强忍着脏腑移位的剧痛,踉跄着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东州城的方向亡命奔去,只想尽快离开这片死亡之地,将今夜惊变上报朝廷。
    幸存的武官们早已被接二连三的变故吓破了胆,眼见侯爷逃命,更是如同丧家之犬,连滚带爬地跟上,一行人狼狈不堪地消失在通往城内的黑暗之中。
    ………………
    天旋地转!
    浑身在痛!
    撕裂般的剧痛!
    意识如同沉溺在冰冷的深海,每一次挣扎上浮,都被全身无处不在的、钻心蚀骨的剧痛狠狠拖拽回去。
    李雪晴感觉自己像一具被拆散了骨架、又用钝刀反复切割的破布娃娃。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腔和四肢百骸的伤口,带来一阵阵令人窒息的痉挛。
    她艰难地、一点一点地从无边的黑暗和痛楚中挣脱出来。
    视线模糊,好一阵才聚焦。
    昏黄摇曳的火光勾勒出一个简陋山洞的轮廓,潮湿的岩壁,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混合着血腥与苦涩草药的气味。
    身下是冰冷的岩石,铺着一些干燥的草叶,但粗糙的触感依旧摩擦着她遍布的伤口,带来尖锐的刺痛。
    她尝试动了一下手指,立刻引来一阵电流般的剧痛传遍全身。
    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发。
    她的目光艰难地移动,落在山洞一角。
    一个佝偻的身影背对着她,正埋首在一个石臼前,手持石杵,一下,又一下,沉稳而规律地捣着药草。
    “笃……笃……笃……”
    单调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山洞里回响,竟带来一丝诡异的安宁感。
    李雪晴一阵恍惚,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
    但随即,昏迷前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涌入脑海!
    谭家灵堂的惨状、银翼侯的暴行、那恐怖的钢铁怪物、诡异的铁蒺藜风暴、千刀万剐般的酷刑、最后那遮天蔽日的巨剑阴影……
    恐惧、绝望、仇恨……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瞬间攫住了她!
    几乎是本能地,她的手指,极其微弱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艰难地探向自己的袖口深处。
    那里,藏着无色无味无嗅的奇毒“牵机引魂”。
    就在这时,那个捣药的老妇人,头也未抬,沙哑而平静的声音却清晰地响起,如同看穿了她的一切心思:
    “省省力气吧。”
    “你现在强行催动‘牵机引魂’,只会让你好不容易吊住的那半口气彻底散了,神仙难救。”
    李雪晴的身躯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冰针刺中!
    这老妇……不仅知道她要下毒,还精准地点出了毒药的名字!
    这绝非寻常!
    老妇人停下了捣药的动作,缓缓转过身来,火光映照着她布满皱纹、却依稀可见年轻时轮廓的脸庞。
    她看着李雪晴,嘴角扯出一个带着复杂意味的、近乎于叹息的笑容:
    “你的毒术,可是我教的。”
    “就算你已经出师,可知徒莫如师,你那点小心思,瞒得过谁?”
    当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完全映入李雪晴的眼帘时,她如遭五雷轰顶!
    李雪晴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牵动伤口让她痛得闷哼出声:
    “师……师父?!”
    李雪晴的声音干涩、嘶哑,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颤抖:
    “您……您竟然……还活着?!”
    李雪晴的眼中涌动出各种复杂的情绪,心中也百感交集。
    到了最后,还是感动占据上风。
    那张本以为早已天人永隔的面容,此刻竟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还是在她最狼狈、最濒死的时刻。
    这让她也难免感到眼睛开始湿润。
    老妇人拄着石杵,颤巍巍地走到李雪晴身边坐下。
    火光下,她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刻斧凿,每一道都写满了岁月的沧桑。
    更让李雪晴心头巨震的是,师父的面容上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死灰之气,眼神虽然依旧清亮,深处却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衰败。
    “是啊,还活着。”
    老妇人的声音很轻,带着淡然:
    “不过……也快了。油尽灯枯,时日无多啦。”
    她伸出枯瘦的手,轻轻拂开李雪晴额前被冷汗浸湿的乱发,动作带着久违的、属于母亲的温柔:
    “你我师徒一场,缘分浅薄,过往龃龉甚多。本想着临死前,偷偷看你一眼便好,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没曾想,老天爷倒还给我留了个机会,让我这老婆子还能……再救你一次。这缘分,还真是……未尽啊。”
    李雪晴看着师父脸上那挥之不去的死气,感受着她指尖的冰凉,心中翻江倒海。
    愧疚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勒得她几乎窒息。
    她想起了曾经的顶撞、争执、负气离开……原来师父一直默默关注着她,甚至在生命的尽头,还为她挡下了致命的杀劫!
    老妇人倒是洒脱地笑了笑,那笑容里有着看透世事的豁达,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
    “活到我这个岁数,已经是老天开恩了。”
    “况且……”
    她的眼神望向洞外沉沉的夜色,似乎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老天待我不薄,还给了我一个……延寿的念想。”
    “盗圣那老不死的家伙,也还活着呢。他为了救人,亲自出山组织了一场大行动。嘿,我这把老骨头,也被他拉去凑数了。”
    “若是……若是成了,说不定还能从阎王爷手里,再抢回几年阳寿。”
    李雪晴听到盗圣这个名字,如同被毒蝎蜇了一下,眼中的温情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冰寒与刻骨的厌恶!
    “乱臣贼子!罪该万死!”
    盗圣可是大虞王朝通缉的钦犯,其曾冒犯大虞皇室尊严,罪无可赦。
    她对于师父跟盗圣这种败类混在一起,难免心中不悦。
    老妇人看着徒弟瞬间变脸,无奈地深深叹了口气,疲惫地摇摇头:
    “你呀……还是这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李雪晴却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
    即使重伤在身,但她却咬牙挺直了脊背,声音带着病态的激动和不容置疑的坚定:
    “弟子忠君爱国,问心无愧!”
    “倒是师父您!当年朝廷待您不薄,食君之禄,本当分君之忧!”
    “弟子诚心邀您加入化龙门,为国效力,为君王分忧,那是无上荣光!”
    “可您……您宁愿避世隐居,也不肯为国出力!您……您对得起君恩吗?!”
    李雪晴越说越激动,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气息也变得急促起来,伤口处渗出的鲜血染红了包扎的布条。
    老妇人疲惫地摆摆手:
    “好了,好了,不说了。”
    她眼中充满了深深的无奈和一丝痛楚,她似乎连争吵的力气都没有了:
    “每次说到这些,你我师徒就要吵得天翻地覆。”
    “罢了……我这把老骨头,时日无多,这次跟着盗圣去拼命,也是九死一生。”
    “或许……这就是我们师徒最后一面了。”
    “我……实在不想这最后一面,还是在争吵中结束。”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令人心酸的暮气。
    说完,老妇人不再看李雪晴,默默地转过身,重新拿起石杵,专注地捣起药来。
    那“笃……笃……笃……”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洞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沉重。
    李雪晴那被仇恨和忠义点燃的凌人气势,在师父这近乎哀求的疲惫话语中,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下去。
    她怔怔地看着师父佝偻的背影,火光勾勒出她瘦削的轮廓,白发稀疏……
    李雪晴这才惊觉,师父老了一大截!
    老得如此彻底!
    上一次见面……那意气风发、还能与自己针锋相对的师父,仿佛还在昨日……
    可那,已经是快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时光的无情和自身的执拗带来的愧疚,如同潮水般再次将她淹没。
    她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药杵的声音停了下来。
    老妇人端着一碗散发着浓烈苦涩气味的药糊,重新坐回李雪晴身边。
    她动作轻柔却熟练地解开李雪晴身上几处还没来得及敷药的绷带,露出下面狰狞翻卷、深可见骨的伤口。
    她用木片挑起药糊,小心翼翼地涂抹上去。
    药性猛烈,带来一阵阵火烧火燎的刺痛,但在这剧痛之中,李雪晴却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源自心底的安宁。
    仿佛回到了幼年生病时,师父也是这样坐在床边,为她熬药、敷药……
    那些记忆多么温暖。
    山洞里只剩下药膏涂抹的声音和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沉默,却不再冰冷,反而弥漫着一种沉重而复杂的温情。
    最终,还是老妇人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低沉而凝重:
    “你是怎么惹上那种……怪物的?”
    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
    “那东西根本不是活人,百毒不侵,筋骨如钢,明明只有三品境界的力量,可发挥出的战力……简直堪比二品武者!”
    “就连我对上他,也得费一番手脚!”
    李雪晴知道师父说的是那战傀荒行子。
    她茫然地摇摇头,眼中也充满了困惑与恨意。
    她也搞不明白那怪物的来历。
    老妇人一边继续为她处理伤口,一边缓缓道:
    “不过,我倒是看到它曾跟在一个化龙门弟子身边。”
    李雪晴猛地抬头!
    牵动伤口又是一阵剧痛,但她毫不在意,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老妇人肯定地说:
    “那小子虽然没穿门派制服,但他身上那股子化龙门的功法气息,我绝不会认错。”
    李雪晴的心脏狂跳起来!
    谭家老宅中那个自称发现独孤恨踪迹、将她骗走的化龙门弟子!
    记忆瞬间清晰!
    她急切地询问那弟子的外貌。
    老妇人仔细回忆着,将所见之人的容貌特征一一描述出来。
    随着师父的讲述,李雪晴眼中的困惑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火山喷发般汹涌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怨毒!
    那张脸……她见过!
    在化龙门的港口!
    后来……他加入了雄霸的监察堂!
    “是他!是监察堂的人!!”
    李雪晴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刮出的寒风,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他是雄霸的人!!”
    “是雄霸!是雄霸这恶贼想要我的命!!!”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什么独孤恨在草庐?什么巧合?
    全是陷阱!
    是雄霸精心设计的连环杀局!
    利用她对谭家的感情,利用银翼侯的任务,更利用那恐怖的钢铁怪物!
    目的就是要置她于死地!
    “雄霸……恶贼!你敢害我?!!!”
    李雪晴气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伤口崩裂也浑然不觉,双目因极致的恨意而充血赤红,仿佛要滴出血来!
    滔天的杀意几乎要冲破山洞!
    老妇人看着徒弟狰狞的模样,眼中痛惜更甚,无奈地长长叹息:
    “唉……你的心性终究还是太过急躁,太不稳了。”
    “否则以你的天赋和这些年的积累,早就该踏入二品之境,甚至凝聚出自己的武意了。”
    “你的成就,本不该止步于此啊。”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深深的遗憾。
    李雪晴是她最得意的弟子,也是唯一还活着的弟子。
    她曾寄予厚望,可惜终究被执念所误。
    李雪晴闻言,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嘶声道:
    “师父,您不知道。”
    “我和那雄霸,早已是不死不休之局!”
    “更何况……这一次,他还牵扯到了谭家!!”
    李雪晴从小无父无母,被师父收养。
    成年之后,她才返回故乡寻亲。
    结果发现亲人早已经死尽,只剩谭家一支表亲尚在人世。
    于是李雪晴将自己对亲人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了谭家之上。
    可如今,谭家惨遭灭门。
    那杀人者独孤恨要死!那侮辱谭家尸骨者石丹琴要死!
    利用谭家设计的雄霸同样要死!
    李雪晴的面容因极致的仇恨而扭曲狰狞,如同地狱爬出的复仇恶鬼。
    老妇人看着李雪晴这副面容,心中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
    她太老了,太累了,生命的烛火已摇曳欲熄,实在无力再为徒弟遮风挡雨,更无力化解这滔天的恨海。
    “可惜明日一早,老婆子我就得动身了,帮不了你了。”
    老妇人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与暮气:
    “你们化龙门内部的倾轧,我这外人也不便插手。”
    她顿了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但你若就这样带着一身重伤和满腔恨意回去,恐怕不是那雄霸的对手。”
    这句话如同冰水,瞬间浇熄了李雪晴一部分狂躁的火焰。
    她猛地一怔,如同被点醒。
    对啊!
    她现在身负重伤,战力十不存一!
    即便全盛时期回去,面对那个实力深不可测、百毒不侵且拥有战傀荒行子的雄霸,她又有几分胜算?
    除非……她能突破!
    突破到二品!并且……凝聚出属于自己的、强大的武意!
    事实上,自从被门主剥夺执法长老之位、不再需要定期为门主传功后,她积蓄多年的内力早已厚积薄发,真真切切地触摸到了二品境界的门槛!
    只差那临门一脚!
    而对于武意,她冥冥中也早有了一丝模糊的感悟,仿佛隔着一层薄纱,触手可及却又始终无法捅破!
    可就是这“一脚”、“一层”,却如同天堑,不知困死了多少惊才绝艳的武者一生!
    她不甘心!
    绝不甘心一辈子被梁进踩在脚下!更不甘心大仇未报身先死!
    求生的本能和复仇的欲望瞬间压倒了纯粹的愤怒。
    李雪晴眼中燃烧着渴望的光芒,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望向师父:
    “师父!您经验丰富,并且还是过来人,求您指点弟子!”
    “如何才能……顺利踏入二品?如何才能……凝聚出武意?”
    这是她目前唯一的破局希望!
    老妇人看着徒弟眼中那熟悉的、对力量的炽热渴望,沉默了片刻,缓缓摇头,吐出两个字:
    “对你……难。”
    李雪晴一愣,不解其意:
    “难?为何难?”
    “弟子根基已足,只差契机!”
    老妇人叹了口气,目光似乎能穿透李雪晴的灵魂:
    “你的心,太躁了。执念,也太深了。深到……已经让你变得偏激、狭隘,眼里只剩下仇恨和那个虚无缥缈的‘大义’。”
    “你的心湖,早已被这些搅得浑浊不堪,波澜汹涌,又如何能映照出武道至理,凝聚出纯粹的‘意’?”
    李雪晴心头一震,下意识想要反驳。
    但看着师父洞悉一切的目光,话却堵在了喉咙里。
    “不过……”
    老妇人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最后的希冀:
    “你若真想改变,真想寻求突破,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建议。”
    “或许……能为你打开一扇新的窗。”
    李雪晴精神一振,如同溺水者看到了浮木:
    “请师父明示!弟子洗耳恭听!”
    老妇人看着山洞外沉沉的夜色,声音飘渺:
    “你可以去看看,新的世界。”
    李雪晴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失笑。
    她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和不解:
    “师父,弟子自认阅历不浅,这天下之大,五湖四海,名山大川,繁华都市,穷乡僻壤……弟子何处未曾踏足?”
    “世间百态,又有何物是弟子未曾见过的?”
    她不明白,看世界对她突破有何帮助。
    老妇人缓缓摇头,目光深邃:
    “你以前啊,眼睛长在头顶上,看的都是天边云,心中装的都是家国天下、君王社稷这些宏图伟业。”
    “眼光太高,心太大,反而忽略了脚下的路,身边的风物。”
    她顿了顿,指向山洞外:
    “我建议你停下来,弯下腰,好好看看这‘低处’,看看这‘眼前’。看看市井小民的柴米油盐,听听贩夫走卒的家长里短,感受一下……这人间烟火,最真实的悲欢离合。”
    李雪晴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师父的话似乎触及了什么,却又像隔着一层迷雾,让她抓不住关键。
    看着徒弟依旧迷茫的眼神,老妇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当年,你寻到谭家,我本以为那是你的救赎,能让你体会到寻常人家的温情。”
    “可后来我明白了……谭家终究只是你的表亲。你待他们如至亲,倾注心血,可他们……或许更多是将你视作一座可供攀附、敬畏的靠山。”
    “你性子太要强,太独立,从不肯依赖任何人,也从不肯向任何人袒露真正的脆弱……就像一只把自己裹在硬壳里的刺猬。”
    老妇人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在李雪晴心头。
    她想起谭家众人面对她时那恭敬中带着疏离、甚至畏惧的眼神……心口一阵刺痛。
    “你若是能……”
    老妇人斟酌着词语,眼中带着一丝近乎悲悯的期望:
    “能试着反其道而行之……或许,那层蒙在你心湖上的尘埃,就能被拂去,让你看清自己真正所求,找到突破的契机。”
    李雪晴听得云里雾里,困惑更甚:
    “弟子……愚钝,还请师父明言!”
    老妇人看着徒弟眼中那依旧未曾化开的执拗和倔强,无奈地笑了笑,终于直白地说道:
    “简单点说……你可以找个男人。”
    “去体验一下,那与家国大义、血海深仇截然不同的……男女情爱。”
    李雪晴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
    她猛地坐直身体,不顾牵动伤口的剧痛,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和强烈的抗拒:
    “国家未能光复,君王未能报效,弟子岂可耽于儿女私情?!”
    “况且……”
    她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骄傲与固执:
    “我李雪晴,不需要男人!从来就不需要!”
    她将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那虚无缥缈的复国大业。
    情爱?
    在国家大事面前,情爱显得多么可笑和渺小!
    那是弱者才需要的慰藉!
    是阻碍她攀登武道巅峰的绊脚石!
    看着徒弟那副仿佛受到了莫大侮辱的模样,老妇人眼中最后一点光芒也黯淡下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彻底的无奈。
    她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唉……满目河山空念远,人间至味……是情爱。”
    “国家不正是由无数普通的家庭,无数普通的男女组成?”
    “我知道这话难入你耳,更难入你心。”
    “罢了……罢了……”
    她缓缓站起身,佝偻的背影在火光下拉得很长,充满了暮气与萧索:
    “路,终究要你自己去走。”
    “是立刻回去找雄霸复仇,还是去哪里……都随你吧。”
    “师父我……真的老了,管不动了,也……管不了了。”
    老妇人叹了口气。
    她真的老了,活不了多久了。
    她还得去追寻最后一丝延寿的机会,已经无力改变李雪晴的人生道路。
    洞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有火苗噼啪的轻响。
    李雪晴怔怔地看着师父走向山洞深处的背影,那背影如此瘦小,如此孤单,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噬。
    师父的话在她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有抗拒,有不解,甚至有一丝被冒犯的恼怒。
    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茫然和……一丝极其微弱、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动摇。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对始作俑者更深的、刻入骨髓的仇恨!
    她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再次陷入掌心,眼中燃烧着永不熄灭的复仇烈焰,在心中无声地嘶吼:
    “雄霸!你给我等着!很快……很快我就会回来找你!新仇旧恨,我们一并清算!”
    “只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些事要去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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