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西堂 - 第38章 气亦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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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肆那模样, 将他?三?人齐齐地逗笑了。
    “季公?子不知我家的苦楚,因?无?有高?门撑腰,卫王寻得我作王女, 只为替代?公?子,成为进献的质子, 若是得王上青眼,选作秀女, 为国挣点便宜, 自然更好。”卫宴道:“公?子必知这其中的缘由。季、余两家,本是同样的处境, 不过是王君眼中的牛羊。养的越肥,吃起来越香——”
    “那铜板, 哪有一粒儿不叫人盯上的?”
    季肆沉默片刻,转过眸子去看秦诏。
    偏秦诏垂眸,并不搭这茬, 只道:“公?孙大人, 前些日子,您托我找的那样金盏, 才找到?, 搁在远殿了, 因?那物稀罕,故,请您随我亲自去取可好?”
    公?孙渊:……
    我懂,这点眼力见儿我还能没有么!
    “甚好,我自愿意随公?子去。”
    他?二?人寒暄道别,留了卫宴与季肆在此,笑着朝万红苑去了。
    直走出偏径去。
    公?孙渊见四下无?人, 才问?道:“公?子今日,这是闹的哪一出?”
    迎着那荷光莲影,秦诏笑道:“大人难道不知?”
    公?孙渊瞧了他?一眼,调侃道:“公?子难道不知,将这王君秀女送与人私会,可是滔天的罪过,若是王上知道了,必要大发雷霆的。”
    “这话才冤枉。”秦诏道:“一个是大人带过来的,一个是到?东宫作客来的。如今,探病竟也?出错了不成?”
    公?孙渊笑笑,不与他?辩。
    “眼下,卫公?子还未曾选作秀女,再有那俞公?子,更不能再入后宫。”秦诏道:“有相宜先?生在,能拖过一日算一日,待他?们?年纪大些,也?好保全自己。”
    公?孙渊掀起眼皮儿,笑道:“我这相宜老兄,才入宫当差,本就是主办王上姻亲之事,这拖一日算一日的罪过。若这头一件便办得不妥当,岂不是要掳去官职、贬出宫去?果真如此的话,到?那时,相宜可要哭给公?子看喽!”
    秦诏笑起来:“哪里会!父王不是那等狭窄心肠的人。”
    “公?子掂量的准,我自是不敢多嘴。上次一见之后,才不久,公?子便入主东宫——”公?孙渊道:“竟不知公?子有这样通天的本领,叫王上宠的厉害,连一只小小的芽花,都要奔逐到?秦宫去取。”
    “这芽花虽小,却是好东西。”秦诏轻轻勾起嘴角,说道:“没办法,秦诏是秦人,到?底是忘不了那块生养之地,还须得……日日惦记。”
    公?孙渊将视线放远,轻叹道:“那公?子打算怎么办?”
    秦诏不答反问?:“信可送到?了?”
    公?孙渊点头道:“送到?了。”
    对上秦诏审视的视线,公?孙渊又解释道:“那飞羽轻骑乃是自己人,必不会出什么岔子,已将您的信,亲自送到?了楚阙公?子手上。至于……楚阙公?子如何抉择,那便不知了。”
    秦诏笃定道:“信,你看过了。”
    “……”
    公?孙渊意识到?自个儿失言,再想?辩白,却已来不及,只得说道:“还请公?子见谅,我对王上忠心可鉴,公?子传一封家书、谋一些便利……甚至求一些恩宠,这都不要紧。但关乎燕国与王上安危之事,其中利害关系,我公?孙渊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公?孙大人。”秦诏挑眉道:“有时候,瞧的太明白,未必是一件好事。”
    “这就不劳公?子费心了。王上勤于政事,殚精竭虑为我大燕,自有天子厚德,乃是我等追随的……”
    “可以?了,大人。”秦诏摆摆手,神色玩味道:“这话,我会替您,转述与父王的。”
    那不像是表忠心,倒更像是一种试探。
    秦诏知道,不能将人逼得太紧,便只得松了口,笑着将人安抚下去:“大人所说,我自然知道。不过一封家书嘛,大人若想?看,只消说一声,下次秦诏当着您的面,逐字逐句写便是了。”
    “难不成,我还要在父王眼皮子底下搞什么小动作?”秦诏故作自嘲道:“也?亏得大人高?看我,那信里全是小家子气地叮嘱,没什么将燕宫搅得天翻地覆的野心。恐怕要叫您失望了。”
    公?孙渊讪讪,倒也?是。
    ——偷看人书信在先?,污蔑怀疑人在后,他?多少有些理?亏。
    “公?子勿怪,我也?是心中担忧。若是不小心谨慎行事,传出去个一字半句,必连性命也?丢掉,王上是何等的敏锐、何等的眼高?,纵我不说,你也?是知道的。”
    “那是自然,大人不必介怀。不过给儿时玩伴的一封书信而已,看就看了,无?妨!”
    听见这话,又见他?并不介意和紧张,公?孙渊这才放下心来。
    他?已仔细检查过了,应当是无?碍的。
    秦诏微笑。
    ——公?孙渊失策了。
    他?不知,那书信是特殊质料写成的。
    他?二?人小时便常玩这等游戏,将纸页分剥两层,外头写实在的假话,底下拿水化开,才是真言,就连这一层,也?要反着写才算。因?而,若不把?纸页剥开,任他?火烤水泡,也?瞧不出个所以?然的。
    楚阙自然知道。
    那信表面上写足了想?念,背地里却嘱咐了别的紧要事:
    [我在燕宫安好,如今,已入主东宫,颇得盛宠,你须将此事,传于秦宫上下,并春鸢宴因?我而起,芽花乃为我而寻。]
    [再有,将羲和宫中的仆从调出秦宫,安置养老。此二?人皆已年迈,主仆一场,恩情难当,必当相顾,使其暮有所养。]
    那两个无?得亲眷友朋的老仆子,被人接出宫来时,冲着楚阙千恩万谢,直到?听说是那位叫人送到?燕地做质子的小主子秦诏所托,登时淌岀一串泪水来。
    紧跟着的头一句,便道:“小公?子寄人篱下,过得可好?可受人欺凌?燕地虽远,我们?跟着往来的商队,搭一程车马,必也?能到?的。”
    楚阙忙道:“他?好得很——你们?自不必挂念,往后的日子,安心歇养便是。”
    老仆子幽长地叹气,自知他?们?的公?子心善。
    ……
    这“心善”二?字若搁在秦诏身上,只衬着违和。
    公?孙渊可不认。
    莫说他?了——恐怕就连燕珩都未必认。如今,这燕宫三?百里,谁看他?,都是“作恶多端”的“坏小子”。
    将这全天下搜罗完,若说还有一个认的,那便是季肆了。
    待他?回转。
    季肆便与人鞠躬行礼,无?处不显恭敬,又道:“得公?子相助,我方才能与娘子相见,季某感激不尽,无?以?为报,他?日,公?子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自会倾囊相助。”
    秦诏笑道:“诶,我刚好有只玉佩,才要找人打个样式,不知道公?子……方不方便帮这个忙?”
    季肆一愣,没想?到?他?会这样轻易将这“感谢之诺”用?掉。
    秦诏见他?不语,便问?道:“怎么?难道公?子不舍得?”
    季肆道:“自然舍得,还请公?子将玉佩取出来,与我一看。”
    秦诏苦恼道:“才说呢,已碎成个渣了。裹在帕子里,就搁在内室,公?子方便与我看一眼吗?”
    季肆随他?进了内室,那玉佩就从袖中掏出来,搁在他?掌心。
    完好无?损、翡色盈光。
    季肆装傻道:“公?子这是?”
    “买卖。”
    季肆怔在原处,眼皮低垂下去,复又抬起来,佯作不解的看着他?。
    “此内室无?人,公?子不必——再装傻了。”秦诏道:“如今,外头自有人等着,你我长话短说。任他?卫王也?好,燕王也?罢,若是到?嘴的肥肉,必是吞吃无?疑。”
    “公?子是想??”
    “这块玉佩,乃秦王所赏,与我为储君信物。公?子助我登顶,我以?秦国为礼——保你季、余两家通天之权贵,必无?一分隐忧,公?子,可敢赌一把??”
    “赌一把??”
    季肆果然变了脸色,慢慢透出更幽深的笑,再回过眸光来,已然不似方才懵懂温雅,倒显得气势逼人、城府凛然。
    他?沉思片刻,笑道:“说来惭愧。季某不愿做赔本的买卖。”
    秦诏挑眉,冷笑道:“若是如此,那我就只好——横刀夺爱了。”
    “?”季肆扬眉,愠怒道:“你方才还说……”
    “哎,方才是方才,现在是现在。如今,我改变主意了——若得这样美姿容的佳人做王后,那我父王,说不准还挺……”
    “够了,不要再说。”
    “季肆,身家富贵与性命无?虞、再加一个绝色佳人——若我是你,实在的没有第二?个选择。”
    说着,秦诏微微俯身,凑近到?他?耳边,轻笑道:“别忘了,我现在的身份。名为质子,实为东宫。只需奏秉父王,季家……”
    季肆磨牙,喉间?顶着一点不忿的火气道:“秦诏,我暂且信你一次。”
    话音刚落,喉间?一紧。
    秦诏猛地抬手,掐住了他?的下巴,脸色陡然变冷。
    他?嘴角还挂着一丝柔和的笑,然而眼神已然锋利无?比。
    ——那神色,几乎是挑衅。
    秦诏道:“季肆,你现在,还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是我受卫姐儿所托,才给你一次机会罢了。你以?为……”他?微微停顿,才嗬笑道:“你以?为‘秦诏’二?字,也?是你配提的?灭你季家、剐掠财富,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我既跟你‘要’,而不是抢,那便是——看得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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