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西堂 - 第102章 废制度
燕珩擒住他的腕子, 将?人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他心疼秦诏身上带着伤,不叫他作死,秦诏却生龙活虎地招惹那位。
燕珩骂他混账, 又说:“难道你就只?有这一件事可做?”
当然不是。
燕珩问他政事,他便乖乖地答, 条理清晰,也算对答如流。
“父王, 您这样倒像我?的老师……”秦诏笑眯眯地开口:“子不教父之过, 我?还有个难题,想要请教您, 不知您能不能给我?解惑?”
燕珩道:“说来听听。”
秦诏便问他:“就是那日?,您说过的, 这八国之乱,形同散沙,握不到手心里去。最可恶的, 便是那些老腐朽, 过惯了太平日?子,又说些什?么骨气一类的话, 总给我?惹是生非。我?心中不爽利, 却又杀不得。若是到处都有反对声, 总也不能将?所有人都杀了……”
“您说,我?该怎么办呢?”
燕珩轻哼笑:“这好办,寡人最喜欢管这样不听话的人了。交到寡人手里,你便不必犯难了。”
秦诏道:“我?是不犯难了,您倒要撇下?我?,不知寻谁去了。”
秦诏眼下?也看清了。
那道权力?的闸刀,须得握在自己手中。
如今, 九国诸众、群起怒之而不敢言,他方知权力?的好处。
如起舞弄剑戏寒霜,天下?人皆惊惧。
比起献一朵花,他更想要让他的父王、他的燕珩,来欣赏那一曲剑舞的酣畅。他要让燕珩,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满眼只?有他。
只?有在爱人眼中舞弄这柄剑,才算过瘾。
见?燕珩冷哼,并不打算理他,秦诏俯身贴在人颈侧,又自身后圈住他:“燕珩,我?现?今明白了一点道理。”
“嗯?”
“你说我?狼子野心,可八国相争能者居、兵不厌诈,我?胜了也没什?么不磊落的。你又说我?没出?息,心中只?想着同你云雨,可丈夫成?家立业,我?难道做了八国……”
说到这儿,他忽然顿住,刻意戏弄人似的,又改了口:“不,可我?难道做了九国的王君,连天下?都说了算,爱你却成?了下?流吗?……”
他贴近人耳边,低声笑道:“窈窕燕珩,秦诏好逑。”
燕珩掐住他下?巴,“还说不下?流?”
“此乃古人言,人皆传颂,如何下?流?”秦诏不承认,忍不住凑上去想啄人家的耳尖,被抬指压住,淡定推开了。
片刻后,他直起身来,又问:“燕国太平,并不需要您多?费心思,治理燕国各个郡县、大小纷争的折子送到临阜,不还是递到您的案前吗?”
“哦,依秦王的意思……”
“若您想,并归为一,叫您说了算。若您不想,就请燕王,也给我?腾一处地方……咱们二人,家国相偕,各算各的账,可好?”秦诏道:“若是父王肯为我?代劳,那我?就……更感激不尽了。如此一来,我?倒省下?功夫,去琢磨五州之事。”
“嗯?”
秦诏道:“父王,你说,我?将?五州也打下?来,给您养马,可好?”
燕珩轻嗤:“大言不惭,岂不知八国不稳,还须养息?”
“说来犯愁。若是不夺五州,出?兵相助,论名?声,我?便不仁不义,论结果,倒要便宜那小子了,纵那小子吃不下?,那位主?母也不是吃素的。”秦诏叹气:“到那时,统一大业,不在你我?之一代了。”
这话没来由的伤感,下?一代在哪儿,还没着落呢。
燕珩看了他一眼,戏弄道:“寡人的下?一代,就在眼前,不肖子孙,只?嚼寡人的血肉吃,恐怕也不见?得争气。”
秦诏:“……”
诶?父王您怎的骂人呢!
燕珩道:“兵马吃力?,不战,方为上策。”
“若是不战,一来,有违我?与他二人之盟约。二来,怕他们五州觉得,咱们不出?兵,是因为刚打了一仗,内里虚空、兵马孱弱。若叫他们动了坏心思,白惹出?乱子,倒麻烦。”
燕珩沉思片刻,并不赞同。但他不打算说出?心中想法,只?问了句:“到底是你怕他们起坏心思,还是你已?经动了歪脑筋?恐怕……是想趁乱抢人家的东西。”
秦诏讪笑:“这竟也叫您看破了。”
燕珩看了他一眼,道:“往日?里,竟不知你这样的好大喜功。”
“并非如此。”秦诏与人说道:“当年,有先祖父与外王父之力?,秦国骨气铮铮,虽然弱小,却没人敢欺负。可在秦厉手中,却叫我?秦民吃尽了苦头……自他即位,秦国先后遭抢掠十三次,开春农忙之时,年年叫人扼住水源,抢不到水,种不出?粮食,人民吃不上饭,那粮草虚空,马又拿什?么养?岂不是越过越穷,死的人越来越多?,朝库里都结了蛛丝儿网,还不叫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这些年来……秦民饱受疾苦。”秦诏站定在殿中,幽长地叹了口气,竟有帝王之苦心肝胆:“可难道别国就安生?这些年来,您治下?,并非不知。邻国倾轧、抢夺土地,战事或大或小,从不曾停息。”
“燕王威风英明,可也管得全了?可也能处处去镇压?”秦诏回转身子,含笑看着他:“父王,那燕国……虽然太平富裕,难道没有吃不饱饭的。凡是到您面前请安的,个个肚满肠肥,那些您看不见?的地方……未必富裕。”
“高门大户吃得也太多?了,是时候,该吐出?来了。”
“我?并非好大喜功,父王,我?想给你的天下?……不止兵马富庶,不止华贵宫殿。还有吃得饱、穿得暖的黎民百姓。是那老有所养、暮有所依,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天下?。”
秦诏折膝,跪在他身旁,拉过人的手来,去吻那脆白腕子,而后,以两瓣唇肉沿着里腕、小臂,嗅着往上滑……
“燕珩,你就不想看看,何为海晏河清,天下大同吗?”
燕珩顿住,掐住他的脸蛋:“难得你聪敏一回,这话说得有理。”
秦诏将?唇抵住他的小臂,伸出?舌来沿着那根青色血管,舔了舔。他复又拿牙齿去研磨,叼住……含在唇间,细细地裹。
若是一只?小兽,燕珩倒真觉得,他是要吃了自己呢。
这许多?个日?夜,小兽变作吃人的野兽,獠牙森森被掩藏起来,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秦诏了。他垂涎已?久,只?待合适的时机,将?猎物吞入腹中。
他想,燕珩这样香甜,待那一日?,必能吃个痛快。
而如今,这天下?宏愿、政治理想,早已?与眼前这个人紧紧地融为一体,无法分?开了。他要造那盛景和繁华天下?,没有燕珩,恐怕无法达成?。而他若真的做到了……这春秋风光,没有燕珩与他共赏,仿佛也了无生趣。
他种在他的骨肉之中,渴饮着他的心尖血。
十一载,他们早就长在了一起。
是一棵繁茂的树,是一对交颈欢好、相依为命的鸳鸯,是一块残缺又重铸、合而为一的、染了血色的玉。
燕珩握着他的线,他的绳索,他的宿命,他的此生所有。
那万里山河,便该是他们两个人所共同缔造的。
秦诏这么想着,又抬眼,盯着那位笑——只?可惜,眼下?,燕珩还不想跟他分?享;燕珩要做天子,许多?年来养足了多?疑和吝啬,连宝座上的一颗宝石都不会给他。
燕珩还要青史留名?,万万世传颂,因而,并不想叫自己留在他的西宫,做人华袍染了灰的污点。
而秦诏,却不要万万世。他只?要眼下?,同燕珩相守的这一世。
燕珩问:“笑什?么?”
秦诏吻他指尖:“没什?么。燕珩,你想要什?么都好,我?爱你。”
他这句告白来得蹊跷。
燕珩睨了他一眼,只?哼笑一声,什?么也没说便算了。
帝王心中仿佛明白、也伤感地认定:少年意气的爱,就仿佛那株卫莲,纵渴饮了心头血,灌注了万千恩宠,又能多?活几日?呢?
不过半指春秋,便会衰败,一切都不会有什?么不同。
可秦诏却不这样想。
他只?守着人,一步逼近一步,好似耐心地等着雪化?。三年能等,七年也能等……再来十一载,若燕珩在他身边,又算得了什?么?
他不信,燕珩真的那样铁石心肠。
秦诏道:“燕珩,你那样的有耐心,这回,也等一等我?,难道不好?我?正在想办法。你也知道的,那田亩、人丁、赋税、盐铁之项,我?得一样一样儿地来,并不能全都解了。眼下?,五州的事也急,我?吃不下?他,燕军倒有余力?。”
燕珩一听,便挑了眉:“哦?你是想叫寡人的燕军,出?生入死,给你打天下??”
“怎么一时,又你的、我?的起来了?”秦诏不敢跟他争辩,若是辩清楚了,便是这样的。他心虚,只?好嘟囔:“可你连玺印都输给我?了,好会巧立名?目,不认账。”
燕珩睨着他,冷笑,并不说话。
秦诏便道:“那……叫秦军打五州,叫燕军守临阜,可好?”
秦诏这一招,和将?对方的炮狙在家门前,隔着城门,对准老将?没什?么两样。燕军来守秦土,和燕珩掐住他的脖子,有什?么区别?
燕珩却点头:“这还像话。”
秦诏似笑非笑,觉得那位心机深,眼下?都奈何不得他一分?,若是燕军都堵在家门口,守住各处,那他的日?子岂非不好过……
因而,想了想,他又道:“我?倒有个更好的主?意!不如这样,燕珩,你抽五万军,压在临阜,连同十万秦军一起……咱们编成?一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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