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二重奏 - 第二十九章
书房里,笪其兆靠在门后,平复着自己那几乎要失控的呼吸。他心绪难平,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屏幕上亮起的,是梁颐的名字。
他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梁颐那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的、仿佛刚下飞机的声音:
“闻昭,我刚回来。听雅姐说你今天去‘琉璃樽’了?怎么样你那个完美的‘临床样本’,没有让你失望吧?”
“何止是没有失望,”笪闻昭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大口,滚烫的液体灼烧着他的喉咙,也点燃了他压抑的欲望。“她刚刚才进门,梁颐……她就像我理论里描述过的最完美的,处于创伤应激状态下的样本……那种破碎感……我差一点就没控制住自己。”
电话那头,传来梁颐一声了然的轻笑。他用一种更关切的语气不经意地问道:
“听雅姐说,你对林老师的教学方式有些不满?怎么是她们的手段太粗糙影响到你的‘素材’了?”笪其兆烦躁地扯了扯领口,对着电话那头的梁颐抱怨着。
“那个女人简直是胡闹!她们把苏悦当成什么了?一块可以随意敲打的顽石吗?手段粗暴得像个屠夫!还有雅姐那个女人,还敢用集团的规定来对我无理,对我的行为指手画脚!”
电话那头,传来梁颐一声了然的轻笑。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表示赞同和安抚。他作为一名顶级的律师,最擅长的就是从对方的语言中找出破绽,然后用其自身的矛盾作为武器进行攻击。
“粗暴?”梁颐的声音带着一丝属于律师的冷静的疑惑,“其兆,我以为对我这样的学者来说,过程的美感固然重要,但最终的实验结果才是衡量一切的标准,不是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剖开了笪其兆那份充满了伪善的愤怒。
“你说的‘结果’是什么意思?”笪其兆的语气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我的意思是,”梁颐的语气依旧平稳,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你刚才告诉我,你看到她的时候……‘差一点就没控制住自己’。”
他顿了顿,将问题像一枚淬了毒的钉子狠狠地钉了下去。
“其兆,你扪心自问,在你没有对她进行任何‘创作’之前,她完好无损的时候会让你产生这种‘差一点就没控制住’的感觉吗?”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死一般的沉默。
这个问题,让笪其兆无法回答。因为答案是否定的。
梁颐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喘息的机会,继续用他那冷静到残忍的逻辑清晰的语言进行着最后的追击。
“所以让你差一点失控的不是那个‘完整’的苏悦,而是今天这个被林老师用‘粗暴’的手段处理过后,变得‘破碎’的‘充满了创伤应激反应’的苏悦。”
“你嘴上在抱怨林老师的手段,但你的身体,你的欲望,却在为你亲眼所见的‘结果’而疯狂叫好。”
“你不是在为她受到的惩罚而愤怒。”
“你是在为那个亲手‘执行’了这场惩罚的人,不是你而感到嫉妒。”
这番话像一道惊雷,彻底炸碎了笪其兆用来包裹自己欲望的所有名为“艺术”和“学术”的华丽外衣。
他被沉默地将死了。
“……你说得对。”
电话那头的梁颐没有乘胜追击,一声了然的轻笑。反而先用一种充满了共情的安抚的语气,又转回笪其兆最初的抱怨,他赞同着笪其兆的说法。
“我理解你的感受,她们确实不懂得欣赏真正的艺术,手段太低级了。你完美的‘临床样本’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梁颐用他那善辩的,如同手术刀般精准的语言开始了真正的“进攻”。
“不过……我们抛开手段的粗糙不谈只看结果,”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魔力,“这次粗暴的‘教学’效果怎么样?”
这个问题让笪闻昭回忆起了视频里,苏悦那副破碎的美丽的模样。
“……效果……很显着。”他不得不承认,“我承认,她身上那种纯真完整的壳确实被敲出了一道裂缝。”
“一道裂缝?你太谦虚了。”梁颐的语气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玩味,“我听你刚才的描述,她回家后在你面前,那种惊恐又破碎的样子……是不是……让你觉得比她完好无损的时候更有魅力了?”
这个问题的杀伤力是巨大的。它像一把钥匙直接打开了笪其兆内心最深处,连他自己都试图用“学术”和“艺术”来包装的最阴暗的欲望。“那种破碎感……那种我想亲手摧毁,又想占有的矛盾魅力……那个蠢女人歪打正着,居然提前帮我催化了出来。”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笪其兆端起酒杯,将杯中滚烫的液体一饮而尽。
“不过,我看悦悦的情况不太好,我看了这一段时间以来的视频她和那两个女孩的冲突,以及那个女人的后续的惩罚,给她带来了巨大的社交应激。她现在处于一种过度警惕的状态。””笪闻昭的眉头微蹙,”恐怕今天马术课又发生了些让她不愉快的事情,你抽空再帮我去查插吧。
“好”梁颐一口答应,他随即换了个话题,“还有,雅姐的事,你还是不要太在意了。”
“我怎么能不在意,”笪闻昭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闻昭,冷静一点。”梁颐的声音永远是那么冷静,那么值得信赖。他并没有许诺去“换掉”雅姐,而是开始为笪闻昭分析利弊。
“你比我清楚,雅姐,她不止是项目负责人那么简单,”梁颐的声音压低,透露出一些关键信息,“她是‘上面’派来确保项目绝对不出错的‘监察者’。动她,等于是在挑战那些我们都惹不起的人。到时候别说换掉她,恐怕整个项目都会被叫停。”
这番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笪闻昭的怒火。
“那你的意思是,就让她这么碍事?”
“当然不,”梁颐轻笑一声,给出了一个让笪闻昭无法拒绝的提议,“正因为她死板,我们才更好利用。我会去和她‘沟通’,让她明白你的专业意见才是保证项目不出错的关键。把她变成一个只负责签字盖章的傀儡,不是比换掉她更好吗?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梁颐的语气变得语重心长,“我们的项目,马上就要进行第二阶段了。此后这类在你看来粗暴的惩罚恐怕都是家常便饭。就像现在课程里已经安排上的男性陪练,接下来的课程还会有更多你无法无法忍受的事情发生。”
他顿了顿,仿佛在给予对方消化的时间。
“但既然你想要得到一颗最完美的钻石,就要忍受她这块原石,遭受到各种切割和磋磨。”
“毕竟我们要的是最终的结果,而不是过程。”他循循善诱,用最符合笪其兆人格的比喻,对他进行着最后的“规劝”,“你要记住,我的朋友,最美丽的钻石都是在最痛苦的磋磨中才成为璀璨的宝石。希望你不要忘记你的目的。”
“……好吧,”笪闻昭心中的烦躁,被梁颐这番“交心”的对话安抚了大半,“我们找个时间见面再聊。”
“好,我等你电话。”
挂断电话后,城市的另一端,梁颐的私人公寓里。
他随手将手机扔在沙发上,脸上那副属于“朋友”的温和与关切,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为自己点上了一支烟。
他穿着一件质地优良的丝质睡袍,身形保养得宜,没有一丝赘肉。烟头的火光在他英俊且轮廓分明的脸上一明一灭,映出他眼底深处那份胸有成竹的、掌控一切的自信。他远眺着窗外那片由千万盏灯火组成的如同钻石般璀璨的城市夜景,嘴角勾起了一抹几乎无法察觉的慵懒的微笑。
那是一种捕食者在饱餐之后,回到自己巢穴深处全然放松的姿态。他的身体里,还残留着几个小时前那场激烈欢爱的余韵,那份属于胜利者的身体上的满足,让他此刻显得无比悠然自得。
他缓缓地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看着它消散在城市的灯火里,就像看着他那些被玩弄于股掌之上愚蠢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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