儺面之下 - 第39章 回家
“亲人……”諦听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似乎在咀嚼它的含义。
“可亲人不是指有血缘关係的两个人么?”他搬出了书本上的套词。
“倒也不全是……”齐林一瞬间有些语塞。
回顾过往二十多年,其实他对这个词的感触也不深。
在他这段人生轨跡里,几乎没有父母弟兄,只有在各个亲戚家的辗转流离。
其间倒不能说多么困苦,毕竟大多数普通人终归还是对一个小孩子心存善意。
可各家都有各家的日子要过,无论再怎么友善,外来的孩子也始终和他们之间隔著一层看不见摸不著的薄膜。
那层薄膜是很多次的欲言又止,是很多次的望而却步。
“……血缘也不是必要的,亲人更像是彼此相信,不怕对方厌弃,什么话都能说的人。”齐林最后只能如此解释道。
“啊?”諦听愣了愣,认真思考起来。
没来由的,齐林心里响起空荡荡的,自嘲的笑声。
“咚咚咚。”
齐林转头,透过观察窗看到了陈浩,他没有直接进来,而是正往里瞅著。
齐林点点头,招了招手,意思是我俩聊好了。
“取药的地方人真是多的不行。”陈浩推开门,把塑胶袋展开。
“知足吧,才排了这么会儿。”齐林扒拉著简单看了看里面的药……基本一个也不认识,只知道不便宜。
“谢了啊,今晚想吃啥隨便说。”齐林笑了笑,“对了,要不把阿姨也叫过来一起?”
“嘿,那我可要好好的宰你一顿。”陈浩搓搓手,“我这就给我妈打电话!”
末了,陈浩突然又问,“哎对,本来说今天还要陪你看房子的……这还去么?”
“暂时不去了吧,还带著个小孩子。”齐林拍了拍还在思考的諦听,“想不明白的事就不要想了,以后都会懂的,先把病號服换下来。”
他突然看到衣架上那套皱巴巴的全黑尼龙外套和质运动裤,嘴角抽了抽。
看来以后也得研究一下十五六岁孩子的穿搭了。
“走,那咱俩先出去,让他换衣服。”陈浩指了指门外,“正好去走廊打个电话。”
齐林轻轻点点头。
病房外,噪音像开了闸的水,人声沸腾。
陈浩靠著墙握著手机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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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啊?”齐林抱著手看著对面,“还是说你有什么话想说?”
“齐总,你有没有想过……不搬家了呢?”
“你怎么又说这个?”齐林轻轻皱了皱眉头。
“你想啊,你现在还要上班,同时还带了个小屁孩。”陈浩嘆了口气,“现在这情况搬家多麻烦啊,咱那地方住这么久了房租一次也没涨过,治安也还行……”
“哎!”陈浩猛的往墙上一靠,表情纠结,“只是觉得少了个饭搭子很不爽,你明白那种和朋友一起呆惯了,回家没人聊天扯淡打游戏的感觉吗?”
“我知道。”齐林说,“但是不得不搬。”
“到底是为什么呢?”陈浩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下连齐林也沉默了,这几天他也抽时间在各个租房平台上看了不少信息,一想起搬家这件事就头痛。
不只是搬家中的各种麻烦事务……还有离开熟悉的巢穴,產生的焦躁不安。
最大的问题,陈浩是个普通人。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拋开儺面能力不谈,起码自己和諦听能打能逃,也能对部分危机提前预警。
可因为儺面之下的存在,普通人和儺面拥有者的差距几乎只能用天堑来形容。
这一点他在之前山魈和警察的对抗中便真实感受到了。
纵然陈浩四肢发达,曾经还学过散打之类的战斗技巧,在常人中属於很能打的那一档……可主动权根本不在他的手里。
“哎……”齐林靠著墙嘆了口气。
其实他是动过一些惻隱之心的。
儺神集会上关於自己的信息已经被全部刪除,而諦听身上的追踪器也摘掉了。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
那个小区的家已经安全了?
“嗐,算了,本来都说好了,倒搞得我婆婆妈妈的。”陈浩笑了笑,走到走廊的窗边,拨通了电话。
齐林朝也朝窗户看去,人声冗杂,听不出他具体说了什么,从窗户里看去,这方寸大小的天空中,流线状的白云已经逐渐聚集,逐渐灰暗,像是苍茫的山群。
晴天大抵是又要结束了。
大约过了不到一分钟,陈浩掛电话走了过来。
“和我妈说好了,晚上先来家里,我们再出去吃。”
“吃什么,想好没?”齐林顺嘴问了一句。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再谈刚才的內容。
“不知道,要不你还是让……諦听选吧。”这个词对陈浩来说好像有点烫嘴,“我突然觉得这个名字又不是很顺口了,老是让我想到西游记里那玩意。”
“谁不是呢?”齐林按了按眉骨,“不过给孩子起名这种事我真的很不擅长。”
病房门突然开了。
齐林猛的转头,见諦听已经自己走了出来,他上下打量,虽然那身皱巴巴的黑衣服按齐林的审美来说评分为负,但好歹不像穿著病號服这么柔弱了,有了些精神气。
“现在,可以走了么?”諦听期待的问道。
“走走走!”陈浩衝上去叫了一声,“这里的味道我都闻腻了!”
齐林看著大呼小叫的损友无奈一笑,而这时諦听也把目光转了过来。
隔著最后一缕射入走廊的阳光,他们遥遥对视。
“走,回家。”齐林的嘴角轻轻翘起。
纵然前方多有坎坷,浓雾瀰漫,但至少此刻,我们还能看到从阴云下看到充满阳光的明天。
这是一个季节的开始,寒潮还未全部褪去,柳条在玻璃窗上划出淡青色的弧线,像未晕开的笔墨,泥土开始鬆动,嫩芽从土里冒出青葱的一角,风掠过时泛起细小的光斑。
齐林带著两人走下楼梯,人间的悲和欢从他们身边匆匆掠过,趴著窗户的病人摘下抗菌口罩,偷偷呼吸著未过滤的空气,期许著康復的愿望。
时间的洪流仿佛因为这片刻的美好停缓了一瞬。
但洪流总会继续奔涌,没有人能预知未来发生什么,正如有的人在这个季节刚刚相遇,而有的人却即將挥手离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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