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郎gb -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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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醒来,地上的碎裂东西都被打扫干净,詹云湄坐在床边椅子,抄着
    手,正阖着眼,听呼吸均匀浅淡,想必是睡着了。
    华琅翻了个身,被子窸窣作响,詹云湄立刻醒来,探手在他额头。
    温度退下去了,她有些欣慰在,“你这副身子倒还抗事。”
    华琅拍她的手,她反打他的手,她头一回在这种小事上跟他过不去,他心底发讪,缩手回被窝。
    观尽他小动作,詹云湄弯了弯唇,不再碰他,坐回椅子上。
    这间侧房很小,一张榻一张椅一张桌,巴掌大的地方,走动起来都难,窗门又被封了,压抑窒闷,她坐着的那儿,是唯一有活人气息的地方。
    “来吧,再给你次机会,和我解释,那天晚上到底去做什么了,”詹云湄心平气和,愿意再给他机会开口。
    “你不是都知道了么,”华琅扯扯被子,蒙住脑袋,里面又太闷,于是露个鼻子在外呼吸。
    “我知道什么?我说你是逃跑,你认吗?”詹云湄一把掀下被子,掐着他脸,逼他看她,“躲什么?”
    指腹上的茧子磨人脸肉,华琅两颊下的软肉都被捏起,他瘦得可怜,很容易捏到颊骨,捏骨头可疼人,就这么一下,华琅脸颊就冒红,挤压的痛感直冲全脸。
    “我认,你能把我怎么样?”
    冷静过后好好想,就算华琅真的逃跑,又能怎么样呢?无论他是心虚回来,还是诚心回来,又能怎么样呢?
    他人在这里就好了,人在这里,又何愁心呢。当然,他不愿意交出这颗心也没什么影响,能让她高兴就好了,不论肉/体,或精神。
    詹云湄松手,把华琅按进怀里,他梗着脖颈不肯依,她也不恼,用力抱着,不叫他乱动。
    他太瘦了,这么短短几个日子,又瘦了不少腰背一摸就能触碰背脊肋骨,她又有点心疼。
    “我能怎么样你?我一直都只希望你好好活着,每天高兴些,”詹云湄不为自己的行为道歉,因为她就是有意的。她明白他吃软不吃硬,便嘴上温言哄。
    果然,华琅一点点僵住,每每这时,离他放松也不远了,她侧头,吻他耳边,一路顺着往上,亲他眼尾,没太重,像在挠痒。
    这种痒意爬到全身,华琅忍不住眨眼,深浓的睫毛不停眨动,她感受到他的不安,加重亲吻。
    手也在不停拍他的背,安抚他。
    华琅推她,两手放在她肩头,有抗拒的意味。
    詹云湄顺他,缓缓松开怀抱,一只手抚他发烫发红的侧脸,弯着和善的笑,“当真不愿意和我解释?”
    华琅探究着她面目神情,看不出什么,定是他离开那权力的圈笼太远,他丢失了从前的能力。
    垂下眉眼,睫毛遮住眸中郁色。
    哄也是有限度的,哪能叫人一直得意,既是软硬都下,也不肯吃,那就作罢。
    詹云湄的笑化散开了,站起身,不顾华琅面上惶恐,起身外走,一见她沉落的样子,华琅开始了紧张,一颗心猛地跳动,下意识伸出手去抓她袖子,奈何她走得又快,步子又大。
    他拽着她,摔在地上。
    詹云湄没有管他,离开了侧房。
    两人动静不算小了,他摔在地上好大一声闷响,让房外等候的姚淑娘都意外。
    詹云湄面色淡然走出来,关上门,抬头望了天,阴沉的云堆叠在近处,压得极低,想来要下大雨,还可能打雷。
    这样猜测,天马上就下起雨,姚淑娘给詹云湄拿了伞,她撑着伞慢慢往书房走,姚淑娘跟在身后。
    姚淑娘盯着地面走路,忽听詹云湄吩咐:“把那些碎了的东西拼起来,我要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物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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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春天到了,气候就暖起来,可那风吹过来还是令人发抖,所谓春捂秋冻么,可不就是要春天多穿些,抗风吹。
    侧房的直棂窗从外面糊了厚纸浆,留极小一处,外面冷风就从这里钻进来,天光也从此处来。
    房太小,没架炭火,容易烧着床褥,这小屋子活成一间棺材。
    华琅坐在榻边,盯着直棂窗的那块漏洞,冷着了,也不动弹一下。
    詹云湄既温和,又冷得骇人,她只找过他上回那一次,他不理人,她也就不理他了。
    心头蒙蒙,说不上什么滋味,只感觉有点子疼。
    囚在侧房,不比主房。在主屋好歹还能走动,能打开窗子透透气,里外两间,怎么着都是松活的,这儿就不一样了,他顶天了走三步,就从东墙走到西墙。
    要么躺,要么坐,要么站。
    在这般压抑中,华琅萌生过找詹云湄的想法,找她,跟她说清楚,可转念一想,她找他解释,他不肯依,他找她,她就肯依他了么?
    可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华琅自觉遭人嫌,不去闹谁,安静待在房里,从早晨坐到晚上,膳食都有人送进来,夜里去洗个澡,躺下就睡,第二天继续重复。
    时间一久,华琅都感知不到时辰季节了,外面何种天气,现下几时,春天有没有过去,他都不知道。
    好在是人都能调节自己,争吵过去了,痛苦就淡化了,华琅敲了敲门,外边有人开口。
    “华琅公公,您有吩咐?”
    “今儿是什么日子了?”
    守门的下人忖了会儿,道:“二月二了。”
    华琅便不再言语,回到榻边坐着。
    下晌,姚淑娘来了,扣几下门扉,在外道:“华琅公公,将军中晌让奴婢转告您,量身子尺寸,赶早打夏衣。”
    听见将军二字,华琅的心震跳一下,原以为她就这样囚他,不打算理会他了,没想到她还惦记着这些琐事,也是为难她一个将军成天操心着他个阉奴。
    提起量身,不免想到从前,从前她也是逼他量,不过是她给他量。羞苦随之而来,他咽了咽喉咙,安静了很久。
    姚淑娘也不急,习惯了他这种性子。
    过了半晌,房里传出细而淡的声儿,“把卷尺放在门口。”
    读出他的松动,姚淑娘微微一笑,道是,开门锁,将卷尺放在门后,而后关上门,重新上锁。
    侧房旁边还有间小浴房,推开门就是,浴房之小,连浴桶都放不下,两臂长的屏风一挡,拎个水桶进去就是洗澡的地方。
    晚膳过后两个时辰,下人把热水送进来,华琅就着浴房黝黑,淋水洗浴,想着等洗浴完,擦干身子再量身。
    在黑暗里洗浴没什么不好的,看不见自己的残废,就可以骗自己,和常人没两样。
    水砸在地上,哗啦一片响,热水净了口鼻,嗅觉都变得敏感,鼻下有清凉芳香,带有草木微苦。
    胰子可不是这种味道,这种味道是什么呢,他已经很久没闻到过了,竟然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类似瑞脑的气味。
    又怎么会闻到瑞脑的气味?
    华琅摸着黑待了很久,已经适应了黑暗,于是偏头时,看清了屏风一侧的人形轮廓。
    他惊恐万状,落荒般几步跌,扶住屏风才没能摔倒。
    詹云湄大步跨来,给了他最后一点体面,只是站在他身后,温暖干燥的掌心托扶他臂膀,“这段时间用了几种别的熏香,都不太习惯,还是你惯用的这款好。”
    谁都看不见,但华琅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脸泛了红,而且还很热。
    因紧张,又因恐慌,华琅呼吸加快,说话都发颤,“你、你进来做什么?出去!”
    好久没听见他这样凶人,詹云湄突然觉得还挺高兴的,捏了捏他紧绷的胳膊,“我在外面等了很久,你都没洗完,怕你出事过来看看。”
    “你现在看到了,我什么事都没有,赶紧出去!”窘迫夹杂愤怒,显得格外激动,连谨慎都被抛之脑后。
    詹云湄轻轻笑出声,上前一步,从背后抱住华琅,脸颊贴上他湿漉漉的侧脸,皂香与水汽温热扑到面上来,让心不由自主地柔化。
    她抬脸,亲了亲他过于瘦而明显的颧骨处,感受到他显眼的僵硬,她又弯起唇。
    华琅反复吞咽喉咙,撑在屏风上的指节屈起,他庆幸屏风很厚很重,不然绝对撑不起他的全力支附。
    闭了闭眼,又颤颤睁开,她的吻持续,又不断加深,他的心早就落荒而逃,人却被她锢着,动不得,离不开。
    只能扬起脖颈
    ,承受她的亲吻。
    詹云湄抬手,摸到他滚烫炽热的耳朵,指尖捏了捏,他的脑袋立刻偏动。
    她从漆黑里,看了他一眼,虽看不清,但能想象他害羞的模样。
    她再靠前,他脚下不稳,趔趄半步,空余的那只手本能地抓住她环在他腰间的手。
    詹云湄反手握住他,“先拿帕子擦干吧,待会风一吹,少不了又是几天发烧。”
    真是怪,詹云湄的语气竟然又温又柔,和最开始那阵子一样,好像对他有无穷无尽的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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