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郎gb - 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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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梁伯来了,想见您,”姚淑娘在帘外说。
    詹云湄在华琅肩头小眯了会儿,才慢悠悠起身,拍了拍膝澜,向外走去。
    华琅顿时警惕,他已经不是前朝手眼通天的那个华琅了,现在的他只是将军府上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仅凭撬动府上那些下人,他完全不能掌握外界的消息,可以说,他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只剩下封闭的将军府。
    他不知道梁伯是谁,不清楚本朝的官员、王臣,不过依历来情况来看,这个梁伯很大可能是皇帝的外戚。
    一开始,华琅不知道这位梁伯是男是女,但很快他听见了男人的声音,听上去顶天不过二十。
    华琅蓦地放下瓢羹,米粥只吃了小半碗,根本没吃饱,却没什么胃口继续吃了。
    心逐渐紧张忐忑,詹云湄上次说的不会是真的吧?她真的那么狠心么……
    可是,她又没必要对他一个人好,像她们这样有权有势的人,养几个侍君,挨个挨个宠爱也不是稀罕事。
    他憋不住,往前站了一点,就听见那人的声音,和他这种尖寒刻薄的声音完全不一样,他年轻、意气,英气逼人。
    他有一副好身子,或许皮囊也比他好,总之,他觉得那个人方方面面都比他好,比是不能比的。
    詹云湄温淡的嗓音若隐若现在华琅耳边。
    华琅沉默着,退回榻边等待詹云湄回来,只要她别把人带进来,像对他一样对那个什么伯就行,他嫌他恶心。
    日头彻底沉下去,天黑了。
    她还没回来。
    他眼皮跳动,想必她是带那个人去别的地方了。
    烛火燃烬,蜡油滴下来,华琅伸手添灯,却被热蜡油烫了手,一声不吭地,擦去油脂。
    应该是蜡油太烫,烫得人眼眶酸涩,鼻头像被拧了一样。
    在那小小的一滴水砸在手背上时,华琅突然清醒,闷闷怒火烧起来,伸手,打翻蜡盘。
    走到帐边去,隔
    着帐帘,想问外面的姚淑娘,问詹云湄还回不回来了。
    他犹豫着。
    扰她夜里兴致,真的好吗?
    她喜欢的话,他没有异议,他也没有资格有异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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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詹云湄跟随梁戎,离开了营帐,他带她到狩猎场外,地广,没有人,天色暗淡着,只有原处挂着的油灯传光。
    “梁伯,再走就要进山了,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了吧,”詹云湄语气平淡。
    她还想着华琅孤零零地在营帐里用晚膳的模样,照他那个性子,又要数落她,然后一个人的背地里委屈吧。
    虽说华琅从来没有说过明确的话语,也不常主动,但她能感觉到他的小心,以前认为他是迎合,现在倒觉得他只是心里怕,胆子小。
    丧家犬么,总归是怯怂的。
    夜风吹到脸上,牵动詹云湄鬓边细细碎发,远处的火光灯亮让她的发丝沾惹细微光芒,她的眉目容纳令人沉醉的温和。
    梁戎忍不住多看了詹云湄一会儿,直到她环上手,向他轻轻挑眉,“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没、没什么,”梁戎惊诧回神,连忙摇头,“将军,我就是来同你说,那位庚副手似乎不太服您。”
    这事并不是秘密,庚祁的恶意来源于两方面,对她的,和对华琅的,冗杂在一起。
    梁戎接着诚恳道:“他传您的谣言,说您帐中有美人,什么伤风败俗的话都讲得出来。”
    詹云湄意外,她还以为庚祁说了别的什么,比如说她不忠皇帝、苛待下属什么的。
    她目光淡然,没有变化,轻声道:“庚副手军功显赫,见识却窄浅,不犯原则问题也就不必理会——不过么,美人倒是真。”
    “……”梁戎微微睁大眼,不大相信这是詹云湄说出的话。
    他是很热忱的一人,在边镇的时候就从来没有遮掩过对詹云湄的情谊,可那时他才十六岁,半大不熟的人,在他鼓起勇气跟詹云湄坦白心意后,詹云湄没有露出任何神色变化,当然,她那独特的笑容也没有变。
    她告诉他,他太小了,没有见过更多的人,和她待得太久,错把熟悉与依赖当做对她的喜爱。
    梁戎对她的说法不以为然,他梗着少年气横溢的脸蛋,憋得耳朵通红:“那等我长大。”
    现在梁戎已经加冠,总不能再说他太小,可是还没等到他再告知心意,竟得知这消息。
    心里惊跳了下,有美人又不代表喜欢人家,说不定就是将军养着解解闷呢?他能理解。
    随之如常,梁戎笑道:“那要恭喜将军了。”
    詹云湄道:“还有什么事吗?”
    “有,”梁戎脱口而出,说完才想起其实没事了,他就只为说这点话,把詹云湄带到这里,只是单纯地想和她相处的时间多一点。
    “什么事?”
    “嗯……”梁戎遮遮掩掩似地抿唇,“将军,一个美人够玩么?”
    詹云湄意外,她在他心里究竟是个什么人?什么叫一个够不够玩?
    她盯着梁戎,仍旧不回答,而梁戎也发现自己失礼,连连找补:“将军别放心上,我随口玩笑而已。”
    后续无话。
    盯着梁戎远去的背影,詹云湄喊出长随,“去检查狩猎场,明天郡主要进后山,护她周全。”
    长随恭敬道是。
    詹云湄想了想,“算了,我亲自去检查。”
    .
    校阅完第一日是外场狩猎,荣宁郡主率先领人入围场,猎了几只小物,首次向世人展示皇家实力。这是皇帝给予荣宁郡主露面的机会。
    秋日天气不定,现在还是青天朗日,詹云湄抬手挡额,远望骑着战马不断深入山内的荣宁。
    皇帝的欣慰浮在脸上,她指着荣宁那翩飞着的朱红披风,“荣宁有你当年风采。”
    詹云湄连道不敢,“郡主比臣那时优秀太多,臣尚不能媲美。”
    皇帝笑眯着眼,对詹云湄的谦词不置可否,隔了阵子,抬手勾了勾,詹云湄俯首倾听。
    “詹卿觉得,先前大臣私下议论之事如何?”
    詹云湄非军政大事皆可入朝听政,她基本不会去,偶尔走两趟意思一下,刚去就听见朝中议论皇嗣的事。
    新朝的皇帝是年轻女人,没有纳正宫,也就是说,没有一位合律法的皇后。且皇帝没有子嗣,底下只有几个娘家那边的关系。
    皇室,最主要的自然是开枝散叶,延续后代,碍于性别,臣子们不好说事。劝皇帝开枝散叶,不就是劝皇帝孕子?劝孕子,不就是让皇帝滚下龙座么?
    这回秋狩,皇帝一早就安排好要荣宁露面。
    让荣宁郡主大展身手,带着暗暗意味。谁会无缘无故,按照培养储君一样的,去培养郡主?
    皇帝现在这么问,不就是问她认同不认同臣子希望皇帝孕子吗。
    她认为最好不要,至少现在不能。
    不过呢,这种事,詹云湄不好开口,只能给皇帝敷衍过去,“臣为武官,在战场上还能争几分面子,到了朝堂……请陛下赎罪,臣实在不敢妄言。”
    两人永远在这种事上说不起话,皇帝一会子试探一会子真心寻助,詹云湄只管一个劲儿地抖开。
    皇帝无奈笑了笑,“詹卿说得也对。”
    詹云湄如释重负地轻笑,暗地再拨一批人护着郡主。
    今天一切正常,郡主带着一大堆猎物回营帐,把肉剥下来烤,切了两盘送到詹云湄的营帐。
    接肉盘的是华琅。
    下人见他并不意外。
    华琅将肉盘放到桌上,没有吃,坐在矮榻边等待詹云湄。
    她昨天晚上根本没回来,今天白天也没回来,他胡思乱想了一天一夜,一天一夜也都没阖眼。
    桌上肉香飘过来,华琅倒觉着熏人,奈何是郡主送给詹云湄的,他没资格替她处理。
    华琅坐在榻尾,盯着膝上绣纹,一声不吭,动也不动。
    夜深了,篝火熄灭,人群散了,华琅无数次掀开放下帐帘,詹云湄竟然还不回来。
    今天也要和梁戎在一起么……
    他今儿个还是忍不住,问了姚淑娘,昨天夜里那是谁,姚淑娘说那是皇帝的亲表弟,封了伯位的梁戎。
    梁伯,高位虚职,体面却没权力,不过,就算是虚职,毫无权力可言,也比他好多了。
    他只是一个跟随前朝一起覆灭的人,他的存在就不合理。
    华琅攥紧手指,指甲磨着指腹,磨得生疼,直到一层皮破了,血流了出来,他才后知后觉回神,搓了搓手指,把血擦在膝上缎布。
    帐外有凌乱脚步声,华琅突然期待,撩了眼皮去瞧。
    只是有人路过,不是詹云湄。
    他无声叹气,带着若有若无的失望,褪掉外袍,蜷到榻内去。
    华琅被詹云湄养得太好,很少再日夜不休,能撑过这一天一夜已经是很不错了,他盖上被褥,才闭眼,困意就袭卷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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