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输[破镜重圆] - 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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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汤慈环顾多了很多陌生事物的客厅,接过女人递给她的水,像个真正的客人一样道谢。
    她只抿了一小口热水,就拿出手机给汤建伟拨去电话,前两通未打通,第三通响了十几秒才被接听。
    “喂!喂!什么事?!”汤建伟那头人声嘈杂,因此他声调起得很高,像是在吼。
    汤慈没能喊出那声“爸”,直言道:“你把房子卖了?”
    “啊?……嗯……这个,”汤建伟清了清喉咙:“那家人今天搬过去了是吧?”
    汤慈没说话。
    “这事我跟你秦姨商量很久了,来江城后事一多就忘了告诉你了。”
    察觉到气氛的凝滞,中年夫妻坐在对面的沙发,担忧地看着她。
    汤慈喉咙哽着,放下最后的自尊,轻声问:“那我住哪?”
    汤建伟还未回答,那头传来秦玲的叫喊:“老汤,刚刚护士说孩子哭了,你赶紧去看看。”
    “来了来了。”
    听筒内先是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汤建伟再开口时声音多了几分焦躁:“你姥姥家那么多亲戚,你自己不知道去联系联系?!”
    “爸也是实在没办法,你亲姨刚生完孩子,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不卖房你弟弟吃什么喝什么?!”
    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冲,汤建伟又缓声补充:“你要实在不想去亲戚家住,那就出去租个房子,反正你马上要去上大学了,也租不了几个月……”
    有护士催促缴费,汤建伟低骂了几句,倏地挂断了电话。
    汤慈早就料到这通电话的结局,但真的听到汤建伟绝情的话,心口还是紧紧地缩成一团。
    男人和妻子对视一眼后,对她说:“姑娘,今天太晚了你东西也没收拾,要不就先住这儿,明天再想办法。”
    窗外夜色浓重,汤慈别无他法,垂着酸涩的眼说:“麻烦您了。”
    女人领着她进到次卧,地上放着一个敞开的编织袋,两个小学生模样的女孩坐在床上看一本图画书,听到声音抬头怯怯看过来。
    汤慈看着女孩们天真怯懦的神情,有种贸然闯入她们世界的罪恶感。
    女人上前叫两个女孩下床,低声和她们说了几句家乡话。大意是这个姐姐没地方去,让她们今晚跟自己睡云云。
    两个女孩乖乖点头,一前一后跟着妈妈出了卧室。
    稍大的孩子在经过汤慈时,往她手心里塞了一小团东西。
    门阖上,汤慈摊开手,看到手心躺着块奶糖,包装纸被女孩攥得时间长了,皱巴巴缩着。
    汤慈鼻尖酸了酸。
    /
    整个晚上,汤慈都睡得混沌,光怪陆离的梦一个接一个在脑海中上演。
    画面一会儿是厨房,妈妈背对客厅蒸点心,扭头对着在客厅玩积木的她笑着说记得把牛奶喝了;
    一会儿又变成了教师,课桌上堆满了写完的习题集,老许抱着卷子进教室,扬声表扬她前途一片光明;
    最后变成了黑黢黢的卧室,枕头下的手机屏幕亮起,盛毓给她发来了一条短信。
    汤慈眨动干涩的双眼,看着彩色的屏幕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梦已经醒了。
    她从床上爬起来,点来盛毓发来的信息。
    是一张图片。
    麻灰色的床单上,男生干净的指尖拿着一个温度计。
    刻度上显示37.7。
    他发烧了。
    汤慈掀开被子坐起来,灯都忘记开,脚尖摸索着去找拖鞋,余光掠过地板上的编织袋,动作蓦然顿住。
    肩膀微微塌下来,她保持原样坐着,给盛毓发了条信息,上面详细写着发烧要吃的药以及注意事项。
    抱着手机又坐了一会儿,暗下去的屏幕没再亮起,汤慈再次摸索着穿上拖鞋,拉开了窗帘。
    七点钟的光景,天色仍暗沉,薄薄的乌云在空中弥漫,不见一丝阳光。
    是个死气沉沉的阴天。
    汤慈呼吸停顿着从窗外移开视线,借着微弱天光收拾行李。
    她的东西不多,衣物将将把行李箱填满,再把妈妈的排位和几本书装了进去,汤慈就拉上了行李箱。
    客厅窗帘开着,老家具沉默坐落其中,蒙着一层淡淡的光。
    汤慈视线没有停留,背上书包拎着行李箱,出了房门。
    初春的清晨还带着萧瑟的凉意,吹打在脸上一阵刺骨。
    汤慈仿佛没有察觉,拎着行李,一路走到小区外的早餐店。
    点了半笼蒸饺一碗豆浆,坐下等候的间隙,她拿出手机整理昨晚保存的租房信息。
    那个年代租房软件还未兴起,租房全靠同城网上房东中介的招租信息,线上筛选掉明显虚假的信息,剩下的只能靠线下一家家去看。
    一上午,汤慈将附近的房源都看了一遍,没能订下房子。
    家附近的区域虽说房屋老旧,但地理位置优越,临近学校和地铁,一个狭小的单间月租动辄要三四千。
    中午随便去便利店对付了一口,汤慈决定将租房的地点扩张到离这儿不远的城中村。
    随着城中村房源价格降低,信息也变得鱼龙混杂。
    汤慈随中介一连看了三套房,两套照片与实物严重不符,一套要与三个中年男性合租,她仔细考虑后都否决了。
    带她看房的中介是个大姨,看她是个小姑娘,模样文气清秀,听她说不租也不生气,给了她一个电话:“这是我一个亲戚,在南郊盘了好几栋单人公寓,位置偏是偏点,但好在便宜。”
    大姨轻拍她的手臂:“姑娘,你要不要去看看?”
    城中村房屋高低错落,狭窄的天空盘踞错杂的
    电线,汤慈透过空隙瞧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乌云快要压到房顶,今天免不了要下场暴雨。
    她点头谢过大姨,存下了那个电话。
    /
    下午四点。
    酒店套房内窗帘紧闭,大床上的被子内隐约可见一个高大的身形。
    被随意丢在枕边的手机嗡嗡震动了好一会儿,盛毓才伸手摸过手机,掀起眼皮按下接听键。
    “喂。”
    周弋阳听着他低哑的嗓音,见怪不怪道:“昨晚又失眠了?”
    手肘撑着床垫坐起来,盛毓随手将碎发拨到头顶,露出额头上凸起的青筋,他忍着欲裂的头痛“嗯”了一声。
    周弋阳顿了顿:“晚上来不来南郊吃饭,见个朋友。”
    盛毓嗤道:“新女友?”
    周弋阳痞笑着嗯了一声:“地址发你?”
    “行。”盛毓没跟他废话,挂断电话,去浴室洗澡。
    热水澡一冲,头痛的感觉消退大半,擦着头发回到床头时,摆动的毛巾将床头柜上开了罐的药盒撞掉,白色药片撒了一地。
    他躬身将药片拢到手心,连带着空了的药盒丢进垃圾桶,然后拉开柜子,从密密麻麻的药盒中又拿了新的开封。
    余光扫到柜子底部的一排安神口服液,他眼睛微眯,从中抽出一支,插上吸管送进嘴里。
    他边喝,边按亮手机翻出和汤慈的对话框,看着女孩早上给他发来的生病注意事项,啧了一声。
    /
    南郊汇聚着各行各业的工作室,商业街也比市里的混杂,各类建筑鳞次栉比,五花八门的灯光点燃暗淡夜幕,街边随处可见穿着夸张的年轻人凑在一起抽烟说话。
    盛毓穿一身黑色运动装,极短的黑发,利落锋利的五官,薄唇咬着半根烟,从街上走过时,引起路边男男女女纷纷侧目。
    他早已习惯旁人目光,一手插兜,一手拉开湘菜馆的大门走了进去。
    周弋阳站在二楼走廊探头喊他:“上来。”
    盛毓颔首,上楼前掐了烟。
    进了包间,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两个女孩,盛毓冲周弋阳挑了挑眉。
    周弋阳朝坐在边上的女孩抬手:“我女朋友,周影,旁边是她同学叶姣。”
    说罢,他又拍了拍盛毓的肩膀:“这我发小,盛毓。”
    打完招呼,趁着上菜的间隙,周弋阳又简单介绍了她们的身份。
    周影和叶姣都是美院大二的学生,合伙在南郊开了间陶艺工作室,周弋阳妈妈在她们工作室预定了一个花瓶,吩咐周弋阳从中交涉,而周影负责接待,一来二去两人就擦出了火花。
    盛毓表情淡淡听他介绍,礼貌也疏离。
    叶姣托着脸看似在认真听好友说话,视线却似有若无落在盛毓身上。
    美院不缺帅哥,追她的也不少,但这种顶级的帅哥确实少见,更别提盛毓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冷劲儿,勾足了人胃口。
    叶姣绞尽脑汁搭了几次话,都被盛毓不咸不淡地终止了话题。
    她有些泄气,但看到盛毓出门抽烟,还是借故跟了上去。
    二楼走廊的窗户大开,夜风丝丝缕缕地朝走廊灌,男生背影挺拔,抬起冷白修长的指尖拢住火光,打火机蹿出的火星照亮他高挺的鼻梁,极薄极淡的唇含着一截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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