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十二符咒,我在一人甲子荡魔 - 第181章 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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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那截竹管,感受到其中那缕属于田晋中的、充满了痛苦与绝望的微弱炁息时——
    嗡!
    张玄清那仿佛万年冰封、古井无波的心湖,骤然掀起了一场无声的海啸!
    他的身体猛地僵住。
    所有的计算,所有的冷漠,所有的计划,在这一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的讯息轰得粉碎!
    田晋中......四肢......被砍断了?!
    这怎么可能?!
    他的大脑第一次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一种名为“难以置信”的情绪,如同破冰的巨锥,狠狠凿穿了他冰冷的外壳!
    为什么?!
    他明明已经改变了路线!他让田晋中去相对安全、並非漩涡中心的淮北!他自己来了危机四伏的华北!他以为自己已经拨动了命运的丝线,避开了那最惨烈的结局!
    为什么......这件事情还是会发生?!
    那只总是充满担忧和急切的眼睛,那具已经残废、依靠轮椅行动的身体......竟然还要遭受如此酷刑?四肢尽断?!
    一股极其陌生、却又无比汹涌的寒意,並非他平日那种掌控一切的冰冷,而是带著一丝......惊悸的寒意,瞬间从他的脊椎骨窜上天灵盖!
    他捏著那截竹管,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竹管上那乾涸的血跡,此刻仿佛变得无比灼热,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为什么?!
    他以为自己拥有了符咒的力量,可以掌控很多事,可以改变很多事。他冷酷,他算计,他以为一切都在朝著避免最坏结果的方向发展。
    可现实却给了他最残酷的一记耳光!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嘲弄著他的努力,冷酷地拨正了命运的轨跡,让该发生的惨剧,以另一种方式,依旧发生了!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这种无力阻止既定命运的感觉,比面对千军万马更让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一丝极淡却无法忽视的恐慌。
    他站在原地,悬崖边的风吹得他衣袍狂舞,但他却像一尊真正被冻结的雕像,一动不动。
    那双冰封的眼眸深处,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震惊、疑惑、愤怒、以及那被他压抑许久的、对师兄境遇的深切悲慟,如同混乱的暗流,在冰层之下疯狂涌动、碰撞!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冷漠是一种强大的表现。
    可直到这一刻,当残酷的命运无视他的意志,再次將噩耗狠狠砸在他面前时,他才骤然发现,那层冰壳之下,自己或许......依旧脆弱。
    为什么......
    这个问题,如同魔咒,在他脑海中疯狂迴荡,却找不到答案。
    只有那信鸽微弱的哀鸣,和竹管上刺目的血跡,在无声地诉说著发生在远方的、极其残忍的现实。
    华北那片刚刚经歷了一场无声杀戮的山林,在黄昏的余暉下显得格外死寂。血腥气被山风悄悄吹散,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一种令人心悸的寧静。
    张玄清站在悬崖边,手中那截沾染了田晋中血跡的竹管已被他捏得粉碎,粉末从指缝间簌簌落下。他脸上的冰封出现了裂痕,但那裂痕之下涌动的並非温暖的悲伤,而是更加深沉的寒意与一种被命运戏弄后的暴戾。他强行將翻腾的心绪压下,现在,还不是宣泄的时候。
    他必须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完。
    身影一晃,他已从悬崖上消失,下一刻,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山林深处,一处隱蔽的山洞入口前。洞內,那股熟悉又带著疲惫与警惕的炁息,正是张怀义。
    张玄清没有隱藏自己的气息,就那么静静地站在洞口。
    洞內的炁息瞬间绷紧,如同受惊的弓弦,充满了戒备与敌意。片刻的死寂后,一个沙哑而疲惫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带著难以置信的颤抖:
    “......谁?......是......玄清吗?”
    张玄清没有回答,只是迈步,走入了昏暗的山洞。
    洞內狭小潮湿,张怀义靠坐在最里面的石壁下,道袍破损,沾满尘土和已经乾涸的暗红色血跡,脸色苍白,嘴唇乾裂,眼神中充满了血丝和一种深深的疲惫,但深处却依旧闪烁著如同困兽般的警惕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光芒。
    他看到走进来的果然是张玄清,那身纤尘不染的白袍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刺眼。张怀义紧绷的神经似乎鬆懈了一瞬,但隨即又更加警惕起来,他挣扎著想站起身,却牵动了伤势,闷哼一声,又靠了回去。
    “玄清......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张怀义的声音乾涩,带著惊疑。
    张玄清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扫过他身上的伤痕,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看一件物品。他开门见山,声音冰冷得不带任何感情,直接下达了指令:
    “师兄,跟我回山。”
    没有寒暄,没有询问,没有关心他的伤势,甚至没有问他为何会在这里,为何会捲入“三十六贼”的漩涡。只有这五个字,如同最终的通牒。
    张怀义愣住了,他看著小师弟那副完全陌生的冷漠模样,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他张了张嘴,脸上露出挣扎、痛苦、愧疚交织的复杂神色,最终,却化为一种苦涩的坚定,缓缓地,摇了摇头。
    “玄清......我......我现在不能回去。”
    这句话,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在张玄清死寂的心湖中激起了微澜。
    张玄清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声音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厉:“为何不能?师父说了,只要你回山,便是龙虎山的家事,外人无权干涉。这是师父能为你爭取到的最后庇护。”
    张怀义痛苦地闭上眼睛,復又睁开,眼中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固执:“我知道......师父的恩情,我张怀义永世难忘!但是......玄清,你不明白......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回不了头了。我若回去,只会给龙虎山带来更大的灾祸!那些盯著我的人,那些想要我身上秘密的人,他们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鯊鱼一样扑向龙虎山!我不能......不能连累师门!”
    “秘密?”张玄清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淡漠,仿佛在评价一个与自己无关的词汇,“比壑山十忍的秘密?还是你那些新结拜的『兄弟』的秘密?”
    张怀义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著张玄清:“你......你怎么知道......” 他隨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外面那些埋伏的人......是你......”
    “清理了。”张玄清轻描淡写地打断他,仿佛只是隨手拍死了几只苍蝇,“现在,回答我,跟不跟我回去?”
    张怀义看著小师弟那副掌控一切、冷漠到极点的样子,心中既惊骇於他实力的恐怖增长,又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凉和逆反。他深吸一口气,咬牙道:“玄清!这不是清理几个杂鱼就能解决的问题!这背后牵扯的势力远超你的想像!我答应了別人......我不能背信弃义!有些事情,我必须去做!这是我的选择,我的路!”
    “你的路?”张玄清的声音终於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却冰冷刺骨的嘲讽,“你的路,就是拋下养育你的师门,拋下视你如子的师父,拋下为你担忧、甚至不惜拖著残躯也要下山寻你的同门师兄弟,去走一条所谓的『不连累』之路?去践行你对那些相识不过数日的『贼寇』的承诺?”
    张怀义被这番话刺得脸色煞白,身体微微颤抖,低吼道:“玄清!你不懂!那不是普通的贼寇!那是......那是......” 他似乎想解释什么,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只是痛苦地摇头,“总之,我现在不能回去!等我做完该做的事,了结了这一切,我自会回山向师父请罪!”
    看著他这副油盐不进、执迷不悟的模样,张玄清心中那因为田晋中噩耗而强行压下的冰冷怒火,终於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涌。
    他向前踏了一步。
    仅仅是这一步,整个山洞的温度仿佛骤然降到了冰点!空气中瀰漫开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洞壁甚至凝结出了细密的冰霜!
    张怀义骇然失色,他感受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如同面对天地之威般的恐怖压力,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难以置信地看著张玄清,这个小师弟......究竟强大到了何种地步?!
    张玄清盯著张怀义的眼睛,那双冰封的眸子里,终於清晰地映照出了失望,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的失望。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狠狠砸在张怀义的心上:
    “张怀义。”
    他直呼其名,不再是“师兄”。
    “我来之前,刚收到消息。”
    他的语气平淡得可怕,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田晋中师兄,在淮北,被人找到。”
    他微微停顿,看著张怀义骤然缩紧的瞳孔,继续用那种冰冷的语调,说出了最残忍的事实:
    “为了逼问你的下落,或者,只是为了泄愤。”
    “他们,砍断了他的四肢。”
    “如今,他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人彘』,生死未卜。”
    轰——!!!
    张怀义如遭五雷轰顶!整个人猛地从地上弹起,又因为伤势和巨大的衝击踉蹌倒地!他瞪圆了眼睛,眼球上瞬间布满了狰狞的血丝,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晋中......四肢......被砍断了?!人彘?!
    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叫他“怀义师兄”,性子有些软糯却无比重情义的师弟?那个已经为了师门废了双腿的师弟?如今......竟又遭受了如此非人的酷刑?!
    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和滔天的愧疚瞬间將张怀义淹没!他猛地用头撞向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泪水混合著额头磕破的血水汹涌而出,发出野兽般的哀嚎:“不——!!!晋中——!!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
    他哭得撕心裂肺,整个人蜷缩在地上,痛苦得几乎要晕厥过去。那哭声在狭窄的山洞里迴荡,充满了绝望与自我毁灭般的痛苦。
    张玄清就那样冷冷地看著他,看著他悲痛欲绝,看著他捶胸顿足,看著他被愧疚吞噬。
    良久,等张怀义的哭声稍稍减弱,变成压抑的、绝望的呜咽时,张玄清才再次开口,声音里带著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现在,你还要坚持你的『路』吗?还要去践行你对那些『兄弟』的承诺吗?”
    “田晋中师兄的四肢,难道还比不上你那些结义几天的外人?”
    “张怀义,这么多年的同门之情,在你心中,究竟算什么?”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冰冷的銼刀,在张怀义血淋淋的心口上反覆刮擦。
    张怀义抬起头,脸上满是血泪,眼神涣散,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挣扎。他张著嘴,想说什么,想解释,想承诺回去,但一想到那个可能带来的、针对龙虎山的更大灾难,一想到自己身上背负的、无法言说的秘密和承诺,那衝到嘴边的话,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只能痛苦地、一遍遍地摇头,声音嘶哑破碎:“我......我不能......现在回去......会害了更多人......玄清......我对不起晋中......我对不起师父......我对不起你们......但我......真的不能......”
    看著他这副模样,张玄清眼中最后一丝微弱的期望,彻底熄灭了。
    那冰冷的失望,最终化为了一种近乎虚无的平静。
    他不再愤怒,不再劝说,甚至连那丝嘲讽都消失了。
    他只是静静地看著张怀义,如同看著一个陌生人。
    原来,真的可以这样。
    原来,所谓的同门之谊,血脉相连,在有些人心中,真的可以如此轻易地被割捨。
    他缓缓转过身,不再看地上那个痛苦蜷缩的身影。
    “师兄。”
    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好自为之。”
    说完,他一步踏出山洞,白色的身影融入洞外渐浓的暮色之中,没有一丝留恋。
    山洞內,只剩下张怀义绝望而痛苦的呜咽,在死寂中迴荡,如同孤魂野鬼的哀鸣。
    而张玄清的心,在这一刻,仿佛也隨著那声“好自为之”,彻底封冻成了万载不化的玄冰。
    山风呼啸,吹不散这彻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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