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镇第一霸王花说她对我有兴趣 -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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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纸包里是几块杏脯,果肉半透明,裹着层糖霜。
    楚昭捏起一块,放进嘴里。
    杏脯酸中带甜,嚼着有韧劲。
    她忽然想起那本手札里一句:“其嗜甜,尤爱王婆铺子南瓜子。然近日频频赠糖,恐蛀牙。”
    她咽下果肉,声音发涩:“你不嫌我……烦么?”
    沈清辞抬起眼,目光在她脸上逡巡。
    “若嫌烦,便不会收。”她顿了顿,“也不会来。”
    院子里静了一瞬。
    风穿过梅枝,抖落几片将枯未枯的叶子,打着旋儿落在两人脚边。
    “王主簿家那个庶子,”沈清辞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兄长昨日又提了。”
    楚昭手指倏然收紧,杏脯的甜味在舌尖泛开一丝苦。
    “你……应了?”
    “我说,再想想。”沈清辞转身,背对着她,看那株老梅,“父亲替我挡了一回,不能次次都挡。沈家的女儿,终究要嫁人。”
    “可那是个瘸子!”楚昭脱口而出,话出口才觉失言。
    沈清辞肩线微微绷紧,又缓缓松开。
    “瘸子,也是人。”她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至少……不会嫌我太过沉闷,规矩太多。”
    楚昭像被针刺了一下。
    她绕到沈清辞面前,盯着她的眼睛:“你不沉闷。你只是……”
    她搜肠刮肚,想找个词:“只是像口古井,面上平静,底下有活水。”
    沈清辞眼睫颤了颤,没说话。
    “那些规矩,也不是你的错。”楚昭语速快起来,“是沈家、是这个世道,非要给你套上的壳。”
    沈清辞的嘴唇抿成一条细线。
    她移开目光,看向石桌上那个裂了缝的香炉。
    “楚昭,”她叫她的名字,声音很轻,“你有没有想过,我若真嫁了人,会怎样?”
    楚昭呼吸一滞。
    “我会学着操持家务,侍奉公婆,生儿育女。”沈清辞一字一句,像在念判决书。
    “我会把那些我喜欢的话本烧了,会逐渐习惯檀香的味道,腕子疼时悄悄贴块膏药,不再看谁爬屋顶。
    我会变成沈夫人、某氏、孩儿他娘,唯独不再是我。”
    楚昭喉咙像被什么堵死了,发不出声。
    “所以,”沈清辞走近一步,两人之间只剩半臂距离。
    她能闻到她身上清冷的梅香,混合着杏脯的甜酸气:“你那些糖、那些画、那把裁纸刀,很好。但不够。”
    她伸手,指尖虚虚碰了碰楚昭怀里那本手札的轮廓。
    “这册子,我写完了。最后一页,我画了样东西。”
    她收回手,指尖蜷进掌心:“你看了,便明白。”
    说完,她转身朝院门走去,脚步不疾不徐,像来时一样。
    “沈清辞。”楚昭追上去。
    沈清辞在门口顿住,没回头。
    “我……”楚昭嗓子发干,“我还能去东墙吗?”
    沈清辞侧过脸。
    “门缝那么窄,”她声音轻得像叹息,“能塞多少东西?”
    她走了。
    楚昭站在院门口,看着她素色的背影转过巷角,消失不见。
    手里的竹篮沉甸甸的,香炉的裂痕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她猛地冲回屋里,翻出那本《楚氏观察手札》,手抖得几乎拿不住。
    翻到最后一页
    是一幅画。
    墨色很淡,线条却清晰:两株梅树,枝干交错,其中一株的花瓣画得密些,像落了雪;另一株只疏疏点了几朵。树下有个小人儿,正仰头看着什么。
    画旁一行小字:“愿为庭中梅,不作瓶中枝。然风刀霜剑,枝可折,根难移。”
    楚昭盯着那画,看了很久。
    久到眼睛发酸,久到那些线条在她眼前活过来,交织、缠绕、挣扎。
    她好像看懂了。
    沈清辞不是拒绝她。
    是在问她:你有没有握紧一棵树的力气,而不是折一枝花的冲动?
    第27章 双姝记
    ***
    黄昏,楚昭揣着香炉和锻铁工具,又去了铁匠铺。
    炉火烧得正旺。
    她把香炉放在砧上,用细錾子对准那道裂痕。
    老铁匠凑过来瞧:“哟,老物件。这裂得巧,顺着纹路走,不好补。”
    “能补吗?”
    “得用软铜焊。”老铁匠翻出块边角料。
    “铜性韧,硬焊容易崩。
    得先烧红,抹上焊药,再用文火慢慢煨,让铜汁自个儿渗进去。”
    他看她:“费工夫,急不来。”
    楚昭点头,钳起香炉放进炉膛。
    火光舔着铜壁,裂痕在高温下微微张开,像道沉默的伤口。
    她守着炉子,不时用长钳调整角度。
    汗顺着下巴滴进衣领,她抹了把脸,指尖沾了煤灰,抹出一道黑痕。
    老铁匠递过来水筒:“这是,你心上人的物件?”
    楚昭呛了一口,咳嗽起来。
    “瞧你那眼神,跟焊铜似的,恨不得把自个儿熔进去。”老铁匠蹲在门槛上,卷烟叶子。
    他慢慢悠悠吐出口烟来:
    “不过啊,补东西跟追姑娘一个理儿,不能光使蛮劲。
    你得懂它的脾性,顺着它的纹路,该热时热,该凉时凉。
    急了,就焊死了,再掰不开。
    慢了,铜汁凝固,裂痕还是裂痕。”
    楚昭盯着炉膛里渐渐发白的香炉,没吭声。
    两个时辰后,香炉出炉。
    裂痕处覆了层新熔的铜,颜色略深,像道愈合后的疤。
    她等炉子凉透,用细砂纸慢慢打磨。
    新铜旧铜渐渐融为一色,只有指尖抚过时,能感觉到微微的凸起。
    她举起香炉,对着最后的天光看。
    裂痕补上了,但痕迹还在。
    就像有些事,发生了,就永远在。
    她收拾工具,老铁匠忽然叫住她,递过来个小布包:“拿着。”
    楚昭打开,里面是几根极细的铜丝,和一小罐淡黄色的膏状物。
    “鱼鳔胶,混了铜粉。”老铁匠说,“下次再有细裂,用这个。文火烘热了抹上去,比硬焊柔和。”
    楚昭捏着布包,喉咙发紧:“……谢谢。”
    “谢什么。”老铁匠摆摆手,“年轻好啊,还能为个人烧红一炉火。等我这岁数,就只能看着炉子冒烟喽。”
    楚昭揣着补好的香炉和那包鱼鳔胶,走出铁匠铺。
    天已黑透,星子稀稀拉拉地亮起来。
    她径直去了沈家东墙。
    门缝底下空着。
    她蹲下身,从怀里掏出补好的香炉,小心地塞进去一截。
    炉身卡在门缝中间,进退不得。
    她顿了顿,又把那包鱼鳔胶塞进去,压在香炉下。
    她掏出炭笔,在门板上匆匆画了两笔:一株简笔的梅树,树根画得特别粗,盘根错节。
    画完,她背靠着门板坐下。
    砖石冰凉,透过衣料硌着脊骨。
    她仰头看天,星子忽明忽灭,像谁眨着眼。
    墙内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停在门后。
    楚昭屏住呼吸。
    她听见衣料摩擦的窸窣声,接着,门缝里的香炉被轻轻拖了进去。
    片刻寂静,冰凉的小东西从门缝底下推出来,滚到她手边。
    是枚崭新的铜钱。
    边缘还没磨圆,硌手。
    她捡起铜钱,攥进掌心。
    新铜的棱角硌着皮肤,微微的疼。
    墙内的脚步声远了。
    楚昭靠着门板,没动。
    掌心的铜钱渐渐被焐热,棱角似乎也软了些。
    她忽然想起手札里那句话:“愿为庭中梅,不作瓶中枝。”
    她攥紧铜钱,新铜的边缘陷进掌心薄茧。
    那就做梅树下的土。
    让根扎进来。
    清明前的雨下得黏稠,像化不开的糖浆,糊在青石镇的瓦檐上。
    沈家书房窗台那盆水仙,叶片边缘泛了黄,像浸了水的旧信纸。
    沈清辞临着《兰亭序》,笔尖悬在“暂得于己”的“暂”字上方,迟迟未落。
    墨在毫端凝聚,欲滴未滴。
    她目光扫过案角那个补好的铜香炉,裂痕处新铜的颜色深些,指腹摩挲时能感到细微的凸起。
    炉里没点香。
    廊下传来脚步声,是兄长沈清和。
    他没进书房,只在窗外站定,声音隔着雨幕飘进来:“县里传话,王主簿家应了。那边说……端午前可纳吉。”
    笔尖一颤,墨滴落在宣纸上,洇开铜钱大的污迹。
    沈清辞搁下笔,用吸墨纸轻轻按上去。
    纸张吸饱墨汁,发出细微的吞咽声。
    “知道了。”她说。
    窗外沉默片刻。
    “清辞,”沈清和声音压低,“这不是玩笑。父亲能挡一回,挡不了第二回。王家虽只是主簿,但在县衙经营多年,人脉盘根错节。我们沈家……得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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