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平阳赋 - 第1162章 藉此东风压势
第1162章 藉此东风压势
平静的河面上,
隨著两艘楼船缓缓离开,张瑾瑜的座舰,扬帆起航,朝著不远处的船队追了过去,直到入了运河以后,这才重新回了领头的位置。
船舱內,
看著窗外的天色已经暗淡下来,前出的卫军斗舰,已经升起领航的大灯笼,在前头稍远的距离外,成品字形前进,船速上,基本没有受到影响。
“寧边,夜里面的船速,这般快,有没有问题。”
白天看得远,快一点也无妨,但夜里这般速度,可不是在路上骑马,说能停就能停下的。
“侯爷,末將去问了吕將军,说是他麾下斗舰,已经前出十里,並且在三里处的领航船,始终距离保持不变,这样一来,运河的宽度,就能被后面船队获悉,不会影响船速,若是河面上遇上其他船只,也有足够的距离处置。”
这一点,连著寧边也感到有些诧异,都说隔行如隔山,水师和步军,果然大不相同。
张瑾瑜则是在心中暗自称讚,还真是术业有专攻,若是这样算下来,回到关外的时间,绝对不会长,
“那就好,等到了云阳郡的时候,留下一千兵马,占著一个码头,並派人和落月关的商队联繫,准备接收漕帮运过来的粮食和物资。”
这点,张瑾瑜是不会给別人留下一点空子的,云阳郡昭武將军侯秀清,算是北静王水溶的人,这些暗地里的事,瞒得了別人,可瞒不了他。
“是,侯爷,沿途各地,咱们布置的眼线,都有据点,粮草运输,有落月关柴燕平在,这一路的运输,都交给他们了,尚有一些赏银,都是从侯府发的。”
寧边神色有些恍惚,仅仅不到三个月时间,侯爷竟然把整个落月关的人,全部收买了,
“哈哈,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柴將军也是一位妙人,我那位沈百川老哥,下手可是狠著呢,这收买的事,还是他做的。”
想到离京那么久,也不知这位指挥使沈大人,坐的位子可舒心,寧百年眼神闪烁,回道;
“侯爷,北地不少皇城司的人,已经投靠了侯府,都是沈指挥使的功劳,看样子,这位算是一条道,想跟著侯府走了。”
虽然侯府也有暗卫,可规模比不上皇城司各地卫所,许多消息,打探不易。
张瑾瑜摆了摆手,看著岸边模糊不清的景色,笑了笑;
“不是他一条道跟著我们走,是不得不走,做了那么多事,一个指挥使勾结地方的罪名,就得让他抄家灭族,此番回关外,本侯的意思,尽起大军,能否平了女真人。”
这个念头一起,怎么也按压不下,关外算是入秋时节,不冷不热,正適合大规模用兵,而且平阳城內,有大批粮草和军械,只要平辽城能消耗女真人的锐气,自己再率军压过去,这一战就胜了七成。
“这,侯爷,虽然说女真人主力在北地大败,可是辽南一地,乃是女真人腹地,留守兵甲必然不少,此番捲土重来,虽说多了汉八旗,但女真八旗精锐,恐怕已经补充完毕,若是直接压过去,主力对决,危险太大。”
这里可不比关內,死的再多,也是朝廷的人马,而关外的人,可是侯爷起家的班底,若是损失太大,难免会有人做文章。
张瑾瑜听了,点点头,他何尝不明白这些,不管是何朝代,手里有兵才行,还有一说,这一回朝廷一直在给关外送流民,名义上都是侯府奴才,这些可算是钻了空子。
“你想的,不无道理,但女真人威胁一日不解除,一日就提心弔胆,此番平阳城新军,少说有十五万,加上平阳城和平遥城驻军补充,凑够二十万人马不成问题,若是想瞒天过海,侯府名义下那么多流民,挑选一些青壮,组成府军,专职守城,这样一来,战兵就可解放,你可明白。”
微微一笑,这也算是关內朝廷的法子,像是京城周边,府军可是实打实的兵额,寧边眼神一亮,瞬间明白侯爷用意,抱拳道;
“是,侯爷,末將明白。”
就这样,隨著船舱內二人的商议过后,只剩下运河上的波涛声。
福灵郡,
漕运衙门,正堂大殿內,
此刻的气氛,凝重得如同福灵郡入夜前,沿著河面上的浓稠暮靄一般,巨大的朱漆樑柱支撑著空旷的殿顶,壁上悬掛的“漕济天下”、“肃清河路”等匾额在烛火摇曳下显得有些肃杀。
漕运总督沈学仕,正肃穆端坐在主位之上,一身正二品大员的緋色官袍,绣著象徵一品武官的麒麟补子,此刻却仿佛千钧重担,压得他眉宇间皱纹更深了几分。
堂下两侧,照官职高低与身份差异,涇渭分明地列坐著漕运衙门的各卫军指挥使,千户,还有都参,转运曹官,以及漕帮几位管事的。
左边的坐在第一位的,就是穿著卫军漕运督標指挥使李丛,身后则是手握实权卫军將官,右侧的人,多是漕运衙门里的幕僚文官,第一位就是督参曹辉,面白圆润的脸上,有些飘忽不定的眼神,身后的转运曹官,更是噤若寒蝉,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几位书吏垂首侍立在后,紧张地等待著记录。
最后面,则是漕帮几位。当家人,虽非穿著官服,但一身衣物用料极为考究,为首的,是一位鬚髮皆白但精神矍鑠的老者,正是福灵郡漕帮总舵主赵开山,左右两边,是两位更显精悍的中年人,一个是专管水陆押运的罗威,另一个是掌握著帐房、仓储和与各地衙门打交道的丁泰安。
眾人落座以后,瞧著总督大人的面色,尽皆有些忐忑不安,隨著时间逝去,堂內鸦雀无声,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不知等了多久,总督大人,终於抬起了头,犀利的眼神,缓缓扫过堂下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漕帮话事人,赵开山的身上,说道;
“今日召诸位前来,唯两事,关乎漕运根本,关乎诸君身家性命前程,不可不慎,亦不可不决!”
沈学仕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隨著目光移动,眾人心中,多了许些猜测。
“其一,就是以漕帮为主,在沿途各郡,购买粮草,布匹等物资,包括生铁等,组成船队,运送到云阳郡,交接给关外洛云侯府的人,运河上的运输,和沿途採买的事,都交给漕帮办理,记著一句话,这一回买卖,不要想著赚银子。”
话一出口,堂下眾人呼吸都为之一窒,不说漕帮几人面色的愕然,就连文官一列的人,瞬间在私底下交换了一下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压力,关外洛云侯,凶名在外,但为何会要漕帮来购买粮草,朝廷下一个公文即可。
漕帮的总舵主赵开山,立刻起身,抱拳道;
“大人,购买粮食不难,秋粮马上就能收了,漕帮就是吃这一碗饭的,但其他物资,以大人的意思,布匹,生铁,或者其他东西都需要,买这些,太过引人注意,不知是朝廷下的文书”
还是总督府私下办的,赵开山虽然没有明著问,但在场內,哪一个不是人精。
沈学仕微微一笑,目光转向漕帮几位当家的,语气缓了些许;
“还是赵老舵主明事,本督可以明著告诉你,此事是洛云侯和本督口头定下的,银子走衙门的帐,先紧著粮草买,加上运输北上,还需仰仗贵帮之力。
北地路途遥远,河道、陆路转运节点眾多,速度是首要,但如何保障粮草安全到云阳郡,须你们拿出万全之策!”
这些话当著眾人的面说,几乎是所有人心中明了,看来,总督大人是接下关外的担子,可没有朝廷的调令,
赵开山眼皮抬了抬,精光一闪,沉声道:
“大人放心,大人给的差事,就是朝廷的差事,更是漕帮的头等大事,运粮通道,我帮上下早已探明、且经营多年,水路方面,运河主干畅通无阻,关键在陆路採买各处的转运节点,还有些费时费力。”
身侧的漕帮罗威立刻接话,声音洪亮;
“督宪明鑑!粮草物资购买,多需要去郡城市坊筹集,若是买的少,尚且可以在各府城凑数,若是买的量大,就需要多一些时间,另外,还需要衙门卫军確认运送节点位置。”
这样一来,此番就不是漕帮一个人的事了,气氛立刻变得有些微妙,就连督参曹暉等人,也察觉了一丝不对劲,给身后一人使了眼色,转运曹官蒋暂,硬著头皮走了出来,抱拳道;
“大人,若是想要调动卫军,都需要向朝廷兵部报备,或者是兵部委任调令,不知大人.有没有朝廷调令文书。”
低著头,硬是把话说完,有了一个人出头,其余人也是蠢蠢欲动,漕运总督府,家大业大,自然是山头林立,可惜,沈学仕冷笑一声,道;
“怎么,你还想要兵部的调令,此番本督做事,你只管去做就行了,李丛,你即刻调卫兵去运河各处布防,漕帮运粮的事,是首要。”
“是,大人,末將接令。”
李丛做到如今这个位子,莫不是沈都督一手给推上去的,加上总督府卫军收编,早就成了总督大人的羽翼。
“总督大人,此事还需要向朝廷兵部报备一下,洛云侯回关外,无非是和女真人一较高下,但京城並没有旨意明传天下,若是衙门揽下此事,出了差错,朝廷必然会”
见总督大人下令,督参曹暉立刻坐不住了,漕帮和他们这些人,利益息息相关,这一回参与这些,不说银子没赚多少,风险全在漕帮身上,毕竟衙门里的银子,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此言一出,
漕帮的人,露出一点满意神色,就不知总督大人如何回话,谁知,沈学仕根本没有理会这一套,
“说得好,既然曹大人担心这些,不如就让曹大人写一封奏疏,去京城兵部报备一下,可本督定下的事,去做就行了,尤其要提防水匪和某些『心怀叵测之徒』的滋扰破坏!”
沈学仕说到“心怀叵测之徒”时,目光似有若无地瞟过堂下垂首的文官,不少人身体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李丛心领神会,拱手道:
“督宪放心,安全方面,末將自有盘算,沿途各处,卫军精锐尽出,明哨暗卡定保无虞。”
“好,赵舵主,你觉得呢?”
沈学仕一挥手,目光锁定漕帮的赵开山,沉声问道,赵开山心头一沉,看样子,总督大人是下了决心的,
“一切听督宪大人的,漕帮上下,必不会懈怠,但是所需要的银子,不知大人可否先解决一部分。”
既然躲不过去,那只能多拿银子了,毕竟需要採买的,可不是小数目,
“哈哈,那是自然,来人啊,把东西拿过来。”
“是,大人。”
隨著一声应答,身后的幕僚,拿出一个木匣,放在桌上,沈学仕打开木匣,露出里面厚厚一沓银票,从其中抽出十张,放在桌上,
“十万两的定金,赵舵主,你觉得如何。”
“这”
赵开山眼神一怔,督宪大人隨手拿的银子,就那么多,那木匣里的银票,少说也是百万两,这么多银子,买的东西海里去了,关外可需要那么多,但转念又一想,关外流民送去那么多,人吃马嚼,多少也不够啊。
“大人,草民接令。”
眼看著事情谈妥,曹暉只能悻悻作罢,刚坐回去,却不知沈学仕脸色突然肃穆,缓缓从木匣底下,拿出一本帐册,这本册子异常厚重,页面发黄卷翘,显然经年累月被多次翻阅。
“啪”的一声,
將这本沉重的帐簿拍在桌案上,巨大的声响让堂中所有人都浑身一震!
“这第二件事!”
沈学仕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压抑不住的怒火和深深的疲惫,
“便是这漕运衙门里,歷年积压下来的巨额亏空和陈年旧帐!本督得到消息,京城刑部衙门,怕是要重新翻案,想必徐长文的案子,你们也略有耳闻,那治安书上,可有咱们漕运的奏疏。”
殿內的空气瞬间凝固了,烛火似乎都暗了几分,文官队一侧的官员,几乎是头都不敢抬起,这些事,他们怎会不知,可惜,牵扯的人眾多,谁敢言语。
所以,刚坐下的曹大人,面色有些发冷,不得已,又起身回话;
“回督宪大人,衙门里的陈年旧案,可有不少,当年天宝年间的案子,刑部已经下了结案文书,如今被重新提起,无非是胡搅蛮缠,京城的事,下官略有耳闻,太上皇寿宴时候,徐长文为了邀名,目无君上,行大逆之言,实属该杀。”
“是啊,大人,漕运衙门的旧帐,多是和朝廷有关,有些事,是受了牵扯,下官以为,当以陈情上书。”
转运曹官蒋暂,也有些坐不住了,若是真的要查,从何处查,只能从现任官员身上去查,倒霉的还不是他们。
“大人,还请陈情上述。”
几乎是同时,两侧文武官员,尽皆跪拜在地,好似逼宫一般,沈学仕的目光,如同刀子般刮过殿內眾在官员,冷笑一声;
“还真是一条心,上书陈情,你们也不怕死得快,京城因为这件事,闹得天下皆知,早年的案子,本督看过,多些隱秘在里面,这些暂且不谈,但隨之后的年月,年年多有亏空,只有近些年,多一些盈利,若是朝廷那边真的来人,查了亏空,你们有多少脑袋填的。”
这些才是沈学仕要说的,朝廷年年下拨的白漕银、盐税、还有那从无数縴夫漕丁骨头里榨出来的『折耗』、『浮收』,以及漕帮给的官银,这些都去了哪里,帐上亏空越来越大了。
沈学仕拿起帐簿,几乎是砸向曹暉的方向,
“看看!河道疏浚款项拨了那么多,为何年年『清淤』,年年淤塞?漕船报损修缮,数目惊人,钱得像流水,结果呢?看看码头上那些破船!还有漕粮『漂没』、『鼠耗』……这帐面上的数字,触目惊心,別说朝廷的人来查,隨便来一个人,都瞒不过去,曹大人,你负责的,你来说说。”
沈学仕气得胸膛起伏,这些事,朝廷不会不知道,要不然然,这个都督轮不到他来做,这些年扭转了一些局面,但陈年旧帐的亏空,定要有人来补的,
看著满屋子的官员,还有漕帮的人,忽然微微一笑;
“这些陈年旧帐,你们留下的,你们来补上,至於怎么补,本督不问,本督还可以明著告诉你们!这些年的烂帐,本督知道,刑部、都察院、甚至是皇城司那边,都知道,此番江南大案,就有参河道的,曹大人,你可是管著河道衙门的。”
眼神瞥了过去,此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
曹暉眼前一黑,身体剧烈摇晃,若非旁边的一位转运曹官眼疾手快扶了一把,他几乎要瘫软下去,其他文官更是面无人色,几乎是瞬间,不知谁带头,都跪了下去,喊道;
“督宪大人,可要救我等一救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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