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大明 - 第943章 波澜壮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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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3章 波澜壮阔
    大年三十,就在这个祥和的好日子里,京师大儒王青家被抄了。
    “王青一家子被拉了出来,东厂的番子们故意折辱,故意让他们蓬头垢面,看着狼狈不堪。阁老,这是在打我京师士林的脸呐!”
    徐阶的值房里,几个老人正义愤填膺。
    “可有名头?”徐渭和颜悦色问道。
    一个老人干咳一声,“说是……什么事不过三,王氏把户部好意视为软弱,拒不申报田地人口……”
    “事不过三?”这事儿徐阶知道,但此刻却故作不知,“哪来的事不过三?”
    “户部……户部的规矩,说是催促三次不申报,那便是蔑视朝中,可动手。”
    “啧!”徐阶眯着眼,“这事儿……不好办!”
    “可是阁老,这事儿……王氏一倒,京师士林震惊,此刻无人有心过年,都在外聚会,商议对策。”
    几个老人看着徐阶。
    你特么是我等推举出来的士林领袖,王氏被蒋庆之打翻在地,你得说句话,想个解决的发子不是。
    否则,我们难道是选了一条狗,一条老狗?
    徐阶知道他们的心思,但这事儿他真不好办。
    “来人。”
    “阁老。”随从进来。
    徐阶说:“去长威伯值房问问此事。”
    “是。”
    等随从走后,徐阶起身,亲自给几位老人倒茶,“稍安勿躁,且等消息。”
    “那蒋庆之跋扈嚣张,说实话,当年江彬都未曾这般肆无忌惮。”
    “江彬最后不得好死,老夫看他蒋庆之也难逃厄运。”
    徐阶含笑听着,晚些随从来了,说:“小人去了长威伯的值房,长威伯还未归来。值守的张居正说,读书人不缴赋税,可有律法为证?”
    徐阶一怔,看着似乎有些愕然。
    一个老人跺脚,“那是帝王默许,何须律法?”
    随从苦笑,“小人也这般试探过,张居正说,那么,伯爷今日动手,也是律法。”
    几个老人为之哑然。
    是啊!
    你说读书人的特权是默许的律法,那么此刻蒋庆之动手,何尝不是律法?
    “他也敢说自己言出法随吗?”一个老人兴高采烈的道:“阁老,这话可为蒋庆之跋扈证据。”
    这几位都是那等老资格,本该在家养老等死,如今被人撺掇来寻徐阶,便是要仗着前辈的身份逼迫徐阶出手。
    背后的那些人,要么是王氏的关系,要么是唇亡齿寒,兔死狐悲,担心蒋庆之下一步拿自家开刀。
    王氏生死无人真正关心,他们关心的是自家的利益会不会受损。
    徐阶看着几个老人,“此事理在蒋庆之那里。老夫……难为。”
    我徐阶乃是宰辅,难道我能去寻蒋庆之说:长威伯,读书人免税乃是特权。或是说:读书人免税是惯例。
    这话你等可以说,老夫说了,便是知法犯法。
    不,是知法,却亵渎律法。
    这宰辅还能做下去?
    “严嵩父子虎视眈眈,蒋庆之也来者不善。说实话,老夫在直庐孤掌难鸣。若是被二者寻到了把柄……”
    老夫这个宰辅倒台,谁来为你等在直庐,在朝堂,在陛下那里发声?
    几个老人面面相觑,一个老人说:“就算是王氏事不过三,可拿人抄家也太过了不是。”
    “是啊!这不是什么大罪,他蒋庆之凭何拿人?”
    “诸位。”徐阶淡淡的道:“动手的可是蒋庆之?”
    “咦!是东厂的人。”
    “这是……”
    徐阶指指永寿宫方向。
    懂?
    这是陛下的意思。
    东厂乃帝王家奴,东厂动手抄家,而不是锦衣卫,就代表着帝王的怒火。
    ……
    “一群瓜皮!”
    永寿宫,道爷甩甩拂尘,朝着神像行礼,回身道:“庆之一番话说的极好,站住了脚跟,如今外面舆论如何?”
    在蒋庆之的影响下,道爷对舆论的重视远超历史同期。
    陆炳说:“如今市井对王氏人人喊打,不过读书人却义愤填膺。”
    “哦!为何人人喊打?”
    “王氏内部一番话传了出来,说天下四民,士农工商中士乃贵人,农工商都是贱籍,贱人。天生就该被士人奴役。”
    黄锦倒吸口凉气,旋即怒火就涌了上来。
    愿意或是不愿意,都得把自家男人的象割掉进宫的人,家里的条件不言而喻。
    从小就在苦海中煎熬的黄锦也怒了。
    “王氏竟敢如此吗?”
    “黄伴也怒了?”嘉靖帝饶有深意的道:“士农工商,天下四民。农工商为民。”
    “陛下,那……那士人是什么?”张童忍不住问道。
    “他们以为,自己是人。”嘉靖帝嘴角微微翘起,讥诮的道:“他们口中的天下人,说的便是读书人。至于农工商……”
    “那岂不是……不是人?”张童愕然。
    看着那纯真眸子里的惊愕和怒色,黄锦叹息,“是牛马,是畜生,就是不是人。”
    陆炳继续说道:“长威伯大怒,当即令东厂动手,拿下了王氏一家子,抄没了不少东西。”
    他看了嘉靖帝一眼,想到王氏仆役突然反水的事儿,“那王氏仆役也不知被谁给……”
    “东厂。”嘉靖帝淡淡道。
    “是。”原来是老对头吗?
    陆炳不知嘉靖帝是为蒋庆之遮掩了一把,暗自腹诽芮景贤在京师到处安插眼线,“臣来时,长威伯让臣请示陛下,王氏该交给何处?”
    交给何处代表着帝王对王氏,对此事的态度。
    “诏狱……等等。”嘉靖帝举起手,刚想告退的陆炳抬头。
    “交给……刑部。令刑部按律处置!”
    消息随即传了出去。
    “若是进诏狱,那便是帝王意志。而交给刑部,便是按律行事。陛下这般处置,再妥当不过了。”
    夏言在伯府和唐顺之喝茶,接到消息后笑道。
    “没错,新政当以律法为准绳。”唐顺之也颇为欣慰,“看来,陛下经历了那些事之后,找到了对付那些人的法子。”
    “君贤则出仕辅佐,怎地,你动了凡心?”夏言笑道。
    唐顺之摇头,“君贤,可臣却贪婪。我还是不去蹚浑水为好。”
    “就这么闲云野鹤,一身所学尽数付之东流,你甘心?”夏言问。
    “是庆之让你来问的吧?”唐顺之反问。
    “嗯!”夏言抚须。“老夫也不瞒你。庆之说老唐乃大才,若是出仕,对江山社稷颇有助益。与其把一身所学付诸山水之间,不如出仕为民执政。”
    唐顺之几乎没怎么思忖就摇头,“说实话,五年前若是有这番话,有当下这等局势,我大概会心动。不过此刻,当下就好。很好!”
    夏言微微一笑,不再相劝。
    蒋庆之回来了。
    夏言笑道:“老夫这个说客不称职,荆川先生不肯出仕。”
    蒋庆之看着唐顺之,突然一笑,“其实,我也不想老唐出仕。最好就在我身边参赞,亦师亦友为知己……岂不快哉!”
    唐顺之指指他,“你啊你,不就是想让蒋系在官场有个带头人吗?我不出仕,可王以旂,乃至于吕嵩均可。”
    “吕嵩?”夏言一怔,“难道他立场动摇了?”
    唐顺之摇头,“我揣摩了一番吕嵩此人,看似儒家大将,捍卫儒学的立场最为坚定。可此刻越是坚定,当失望接踵而至时,这等人的立场会反转的更为彻底。”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蒋庆之点头,“罢了,不提此事。对了,今日老唐不走了吧?”
    唐顺之看了夏言一眼,夏言笑道:“老夫和他约好了,今日喝酒守岁至天明。”
    “要不一起?”蒋庆之虚情假意的道。
    “得了,明日大朝会,多少明枪暗箭正等着你。”夏言说。
    三十夜的午后,整个京师街头的人流在迅速减少。
    能回家的都回家了。
    颜在街头漫无目的的转悠着。
    “千户,寻个地方吃饭吧!”随从上来说。
    颜摇头,“他们这般热闹,让我有些想家了。”
    她在怀念家乡的一草一木,以及……
    “颜!”
    颜眼中的黯然突然就炸成了欢喜,她回身,喜滋滋的道,“你怎么来了?”
    孙重楼勒住马儿,下马过来,“我寻了你许久,走,跟我去伯府!”
    “我……他们说今日都各家过各家的,没人会去别人家做客。”
    这是规矩。
    只要有个家,谁都不会去别人家过年。
    “少爷说了,都是一家人。”孙重楼目光炯炯的看着颜,“少爷今日欢喜,亲自下厨,做了许多好菜……赶紧走。”
    “我……”颜犹豫了一下,孙重楼过来,牵住她的手,“走!”
    “哎!你……”
    “你什么你?”
    “你放手!”
    “我不放!”
    “你信不信我踹你!”
    “我皮糙肉厚!”
    几个随从眨巴着眼睛。
    “咱们呢?”
    颜到了伯府,见院子里站了不少人,都在看着厨房。
    厨房上空炊烟袅袅。
    里面不断传来做饭的各种声音,特别是菜下锅的那一声唰……
    多少烟火气都在那一声之中。
    “妥了!”
    蒋庆之一边解着围腰,一边走出来,见到颜,微笑道:“来了?”
    不知怎地,颜只觉得所有的愁绪都尽数在这个笑容中消散,她用力点头。
    “来了!”
    宫中。
    嘉靖帝负手站在殿外,看着不时升起的烟火,以及那满城炊烟,轻声道:
    “嘉靖三十一年,来了!波澜壮阔,也来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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